并且申明邪,是淫于色也;说聪邪,是淫于声也;说仁邪,是乱于德也;说义邪,是悖于理也;说礼邪,是相于技也;说乐邪,是相于淫也;说圣邪,是相于艺也;说知邪,是相于疵也。天下将安其性命之情,之八者,存可也,亡可也。天下将不安其性命之情,之八者,乃始脔卷囗(左“犭”右“仓”)囊而乱天下也。而天下乃始尊之惜之。甚矣,天下之惑也!岂直过也而去之邪!乃齐戒以言之,跪坐以进之,鼓歌以余儛之。吾如果何哉!
大人之教,若形之于影,声之于响,有问而应之,尽其所怀,为天下配。处乎无响。行乎无方。挈汝适复之,挠挠以游无端,出入无旁,与日无始。颂论形躯,符合大同。大同而无己。无己,恶乎得有有。睹有者,昔之君子;睹无者,六合之友。
崔瞿问于老聃曰:“不治天下。安藏民气?”老聃曰:“女慎,无撄民气。民气排下而进上,高低囚杀,淖约柔乎刚烈。廉刿砥砺,其热焦火,其寒凝冰,其疾俯仰之间而再抚四海以外。其居也,渊而静;其动也。县而天。偾骄而不成系者,其唯民气乎!昔者黄帝始以仁义撄人之心,尧、舜因而乎股无胈,胫无毛,以养天下之形。愁其五藏觉得仁义,矜其血气以规法度。然犹有不堪也。尧因而放囗调度讙兜于崇山,投三苗于三峗,流共工于幽都,此不堪天下也。夫施及三王而天下大骇矣。下有桀、跖,上有曾、史。而儒墨毕起。因而乎喜怒相疑,愚知相欺,善否相非,诞信相讥,而天下衰矣;大德分歧,而性命烂漫矣;天下好知,而百姓求竭矣。因而乎斤锯制焉,绳墨杀焉,椎凿决焉。天下脊脊大乱,罪在撄民气。故贤者伏处大山嵁岩之下。而万乘之君忧栗乎庙堂之上。当代决死者相枕也,桁杨者相推也,形戮者相望也,而儒墨乃始离跂攘臂乎桎梏之间。意。甚矣哉!其无愧而不知耻也甚矣!吾未知圣知之不为桁杨椄槢也,仁义之不为桎梏凿枘也,焉知曾、史之不为桀、跖嚆矢也!故曰:绝圣弃知,而天下大治。
闻在宥天下,不闻治天下也。在之也者,恐天下之淫其性也;宥之也者,恐天下之迁其德也。天下不淫其性,不迁其德,有治天下者哉?昔尧之治天下也,使天下欣欣焉人乐其性,是不恬也;桀之治天下也,使天下瘁瘁焉人苦其性,是不愉也。夫不恬不愉。非德也;非德也而可悠父老,天下无之。
云将东游,过扶摇之枝而适遭鸿蒙。鸿蒙方将拊脾雀跃而游。云将见之,倘然止,贽然立,曰:“叟何人邪?叟何为此?”鸿蒙拊脾雀跃不辍,对云将曰:“游!”云将曰:“朕愿有问也。”鸿蒙仰而视云将曰:“吁!”云将曰:“气候反面,地气郁结,六气不调,四时不节。今我愿合六气之精以育群生,为之何如?”鸿蒙拊脾雀跃掉头曰:“吾弗知!吾弗知!”云将不得问。又三年,东游,过有宋之野,而适遭鸿蒙。云将大喜,行趋而进曰:“天忘朕邪?天忘朕邪?” 再拜顿首,愿闻于鸿蒙。鸿蒙曰:“浮游不知所求,放肆不知所往,游者鞅掌,以观无妄。朕又何知!”云将曰:“朕也自发得放肆,而民随予所往;朕也不得已于民,今则民之放也!愿闻一言。”鸿蒙曰:“乱天之经,逆物之情,玄天弗成,解兽之群而鸟皆夜鸣,灾及草木,祸及止虫。意!治人之过也。”云将曰:“但是吾何如?”鸿蒙曰:“意!毒哉!僊僊乎归矣!”云将曰:“吾遇天难,愿闻一言。” 鸿蒙曰:“意!心养!汝徒处有为,而物自化。堕尔形体,吐尔聪明,伦与物忘,大同乎涬溟。解心释神,莫然无魂。万物如此,各复其根,各复其根而不知。浑浑沌沌,毕生不离。若彼知之,乃是离之。无问其名,无窥其情,物固自生。”云将曰:“天降朕以德,示朕以默。躬身求之,乃今得也。”再拜顿首,起辞而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