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刘仁甫在四川住了三年,尽得其传。当时恰是粤匪扰乱的时候,他从四川出来,就在湘军、淮虎帐盘里混过些时。因上两军,湘军必须湖南人,淮军必须安徽人,方有照顾。若别省人,不过对付故事,得个把小保举罢了,大权万不会有的。此公已保举到个都司,军务渐平。他也偶然恋栈,遂回故乡,种了几亩田,聊以度日,闲暇无事,在这齐、豫两省随便游行。这两省练武功的人,无不知他的名誉。他却不肯传授门徒,如果深知此人必然循分的,他就教他几手拳棒,也非常慎重的。以是这两省有技艺的,全敌他不过,都俱怕他。若将此人延为上宾,将这每月一百两托付此人,听其如何利用。约莫他只要招十名小队,供驰驱之役,每人月饷六两,其他四十两,供应来往豪杰酒水之资,也就够了。
“我方才说这个刘仁甫,江湖都是大驰名的。都城里镖局上请过他几次,他都不肯去,甘心埋名隐姓,做个农夫。如果此人来时,待以上宾之礼,仿佛贵县开了一个庇护木县的镖局。他无事时,在街上茶社饭店里坐坐,这过往的人。凡是江湖上朋友,他到眼便知,随便会几个茶饭东道,不消十天半个月。各处悍贼头子就全晓得了,立即便要传出号令:或人安身之地,不准打搅的。每月所余的那四十金就是给他做这个用处的。至于小盗,他本无门径,随便乱做。就近处,自有人来暗中报信,失主尚将来县报案,他的部下人倒已先将盗犯获住。如果稍远的处所做结案子,沿路也有他们的朋友,替他暗中捕下去,不管走到那边,俱捉获得的。以是要十名小队子,实在,只要四五个应手的人已经足用了。那多余的五六小我。为的是本县肩舆前头摆摆威风,或者按差送差,跑信等事用的。”
东造一面将致姚云翁的一函,加个马封,送往驿站;一面将刘仁甫的一函,送人枕头箱内。厨房也开了饭来。二人一同吃过,又复清谈片时,只见家人来报:“二老爷同师爷们都到了,住在西边店里呢。洗完脸,就过来的。”
次日夙起,老残出去雇了一辆骡车,将行李装好,候申东造上衙门去禀辞,他就将前晚送来的那件狐裘。加了一封信,交给店家,说:“等申大老爷回店的时候,奉上去。现在不必送去。恐有舛错。”店里掌柜的仓猝开了柜房里的木头箱子,装了出来,然后送老残解缆上车,径往东昌府去了。
掌柜的说到此处,只见内里走进一小我来,拉了拉老残,说:“从速归去罢,曹州府里来的差人,急等着你老说话呢,快点走罢。”老残听了,说道:“你奉告他等着罢,我略停一刻就归去了。”那人道:“我在街上找了好半天了。俺掌柜的焦急的了不得,你老就早点回店罢。”老残道:“不要紧的。你既找着了我,你就没有错儿了,你去罢。”
揭起门帘来,只见六合一色,那雪已下的混浑沌沌价白,感觉照的眼睛发胀似的。那下的阶雪已有了七八寸深,走不畴昔了。只要这上房到大门口的一条路,常有人来往,以是不住的扫。那到配房里的一条路已看不前程影,同别处一样的高了。东造叫人赶快铲出一条路来,让老残回房。推开门来,灯已灭了。上房送下一个烛台,两支红烛,取火点起,再想写信,那笔砚竟违背万分,不遵调剂,只好睡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