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平又问:“这地毯是甚么做的呢?”答:“俗名叫做‘蓑草’。因为能够做蓑衣用,故名。将这蓑草半枯时,采来晾干,劈成细丝,和麻织成的。这就是玙姑的手工。山地多潮湿,以是先用云母铺了,再加上这蓑毯,人就不受病了。这壁上也是云母粉和着红色胶泥涂的,既御潮湿,又避寒气,却比你们所用的石灰好很多呢。”
子平本会弹十几调琴,以是听得入缀;因为瑟是未曾听过,格外留意。那知瑟的妙用,也在左手,看他右手发声以后,那左手进退揉颤,其他音也就跟着猗猗靡靡,真是闻所未闻。初听还在算计他的指法、调头。既而便耳中有音,目中无指。久之,耳目俱无,感觉本身的身材。飘飘零荡,如随长风,浮沉于云霞之际。久之又久,心身惧忘,如醉如梦。于恍忽杳冥当中,铮钅从数声。琴瑟俱息,乃通见闻,人亦警悟,欠身而起,说道:“此曲妙到极处!小子也曾学弹过两年,见过很多妙手。畴前听过孙琴秋先生操琴,有《汉宫秋》一曲,似为毫不凡响,与世俗的分歧。不想本日得闻此曲,又高出孙君《汉宫秋》数倍,就教叫甚么曲名?有谱没有?”玙姑道:“此曲名叫《海水天风》之曲,是向来没有谱的。不但此曲为尘凡所无,即此弹法亦山中古调,非外人所知。你们所弹的皆是一人之曲,如两人同弹此曲,则相互宫商皆合而为一。如彼宫,此亦必宫;彼商,此亦必商,断不敢为羽为徵。即便三四人同鼓,也是如许,实是同奏,并非合奏。我们所弹的曲子,一人弹与两人弹,迥乎分歧。一人弹的,名‘自成之曲’;两人弹,则为‘分解之曲’。以是此宫彼商,彼角此羽,相协而不不异。贤人所谓‘君子和而分歧’,就是这个事理。‘和’之一字,先人曲解久矣。”
当时远远听有笑语声。一息工天,只听回廊上“格登格登”,有很多脚步儿响,瞬息已经到了面前。苍头先进,说:“桑家女人来了。”黄、玙姑皆接上前去。子平亦起家植立。只见前面的一个约有二十岁高低,著的是紫花袄子,紫地黄花,下著燕尾青的裙子,头上倒梳云髻,挽了个坠马妆;前面的一个约有十三四岁,著了个翠蓝袄子,红地白花的裤子,头上正中挽了髻子,插了个慈菇叶子似的一枝翠花,走一步颤巍巍的。出去相互让了坐。
子平又看,壁上悬着一物,像似弹棉花的弓,却安了无数的弦,晓得必是乐器,就问:“叫甚名字?”黄龙子道:“名叫‘箜篌’。”用手拨拨,也不甚响。说道:“我们从小读诗,题目里就有《箜篌引》,却不晓得是这模样。请先生弹两声,以广见闻。何如?”黄龙子道:“单弹没有甚么意味。我看时候何如,再请一个客来,就行了。”走至窗前,朝外一看月光,说:“现在不过亥正。恐怕桑家姊妹还没有睡呢,去请一请看。”遂向玙姑道:“申公要听箜篌,不知桑家阿扈能来不能?”玙姑道:“苍头送茶来,我叫他去问声看。”因而又各坐下。苍头捧了一个小红泥炉子,外一个水瓶子,一个小茶壶,几个小茶杯,安设在矮脚几上。玙姑说:“你到桑家,问扈姑、胜姑能来不能?”苍头诺声去了。
正说得欢畅,只听背后有人道:“申先生,你错了。”毕竟此人是谁,且听下回分化。(未完待续。)(未完待续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