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她被李靳和燕夕鹤哄着睡了整整两日,她再醒来时,他那具尸身已被安设好放在棺中。
直至现在,他才明白或许江湖传言并非不实,因为他现下看到的路铭心,除却“冷若冰霜”外,实在也寻不到第二个词去描述。
他也见李靳打坐入定,仿佛是想要呼唤琉璃镜的镜灵,不过夜衾也还是未出来见他。
若她执意如此求死,她又是个做事不管不顾的人,真的今后滥杀无辜,犯下滔天罪孽,那命丧她手的那些无辜之人,归根究底,岂不是因他一句话而死?
他一面说着,一面从怀中摸出了一只小小瓷瓶,翻开盖子,将此中的药液缓缓撒在棺木之旁的青泥瓷砖上。
而这仍记得他的寥寥几人中,有始终未曾放弃重生他的路铭心和李靳,有仅和他有一面之缘的莫祁,也有他以云风之身结识的燕夕鹤和卫禀。
看他刚复活时,李靳和莫祁的态度,这类说法看起来也并非没有。
燕夕鹤说着,却又低低感喟了声:“可即便如此,我却还是又变成了无能为力的燕二……我平生当中,最想救人的两次,一次是云师弟,一次是顾真人。却都殊途同归,功亏一篑。”
他觉得他们能算作功德美满,能够返回元齐大陆,琉璃镜却并未将他们放回,还是让他们留在那边。
他晓得在他死去那三十六年前,路铭心只怕没少对着他尸身做下很多或不幸或肮脏之事,但要他眼睁睁看着,她对一具死去的尸首如此这般,也还是令他哭笑不得。
顾清岚已是灵魂之体,无所不在,更何况修士就能将黑暗中之事看得一清二楚,灵魂天然也可。
他想起本身刚重生之时,曾听江湖传言说,明心剑尊冷若冰霜,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,还微觉惊奇。
他这日还是看着停放着本身尸身的那具乌黑棺椁,看到燕夕鹤趁着路铭心倦极了在旁昏睡之时,悄悄轻声对着棺木道:“顾真人……我偷偷唤你一声云师弟,你想必不会介怀吧?”
当年他以云风的身份和她一同历练,看她也能和燕夕鹤以及卫禀很快熟悉起来,算不上难以相处。
如果平常,路铭心必然不会如此不近情面,现在她却似已失了神态般,不但没有听进燕夕鹤的话,反倒对他冷嘲笑了一笑:“你说得也真好笑,你同我师尊有友情?我师尊在世人面前见了你,可曾对你这个平淡后辈多说过一句话,多看过一眼?”
“我却只是想,若来日再碰到云师弟那样的事,或许我便能够将云师弟救下来,不至于余生都有如此多的懊悔。
路铭心听着这番话,却还是呆呆地望着他,又望了望面前棺木,重又一言不发。
“我们瞧起来比凡人活得悠长很多,哪怕寿数结束,到五百年后另有渡劫胜利的希冀,可这漫漫数百年间,又有谁能确信本身不会遇险身故?
路铭心这一句,正戳在了燕夕鹤的把柄,他常日里好说话,也不过是故意想让,骨子里却普通是娇纵放肆的脾气,此时也被激了起来,也冷然一笑:“在你心中,顾真人就只是你一人的师尊,旁人却都是些外人?以是你当年对顾真人痛下杀手,也觉这亦是你二人之事,与旁人无干?”
他看她再没有昔日在他面前时的新鲜娇嗔,日日神采寂然,端方冰冷。
但一人一旦身故,或许开端另有很多人对其群情纷繁,或怀想或可惜,或仅是凑个热烈,也不过只是些闲暇光阴的谈资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