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之奇道:“小侄与陈伯伯初度相见只要八岁,现在过了十二年,陈伯伯风采还是,更胜往昔。”那老先生姓陈名孝廉,是岳麓书院的主教,与林之奇的父亲乃是莫逆之交,两人暮年结为后代之亲,这林之奇实为他的乘龙快婿。陈孝廉笑道:“你父亲三年孝期已满,我便料定你会前来,未想就是本日。”
他三人正说着话,忽听得一个女子在远处咯咯一笑,声音甚是柔滑,如同银铃般清脆动听,随即房门一开,走出去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,鹅蛋脸,粉红腮,明艳动听,非常秀美。那少女笑着朝高齐走去,摇着高齐的手臂,嗔道:“高齐哥,你返来了也不去看我?”高齐脸上一红,竟低下了头。林之奇见了那女子,心中一动,暗想此人是本身未过门的老婆,如何与别的男人如此密切,当下心中醋溜溜的不是滋味。他生性豁达,行事豪放,原不拘于平常礼法,却不知为何第一目睹了这女子竟心跳加快,进而见她与高齐态度密切,心中非常不悦。
陈孝廉将凤凰琴重新放入木盒,带着三人分开书房,叮咛他们各自回房,本身便也回房去了。
那书童目睹公子就要落败,正无计可施,忽见山高低来一人,此人五十来岁,头戴学士帽,身穿玄色长衫,面庞驯良,却自有一股严肃。那书童如同见到了活菩萨普通,忙上前求道:“老先生拯救,我家公子上山拜访陈先生,不知那里来的野小子胡搅蛮缠。”
他吹了半支曲子,心中柔情无穷。忽见山下走上来两人,一人二十来岁,墨客打扮,一人十六七岁,仿佛是他的书童。高齐见那墨客左手握着一把长剑,心中一惊,暗想:“他们怎地落在了我的前面?是了,我心急如焚,不眠不休,竟赶在了他们前面。不能让他们上山,莫惊到教员一家才好。”
高齐登陆后,从怀里摸出十两银子交给那梢公,算作这几天的船费,那梢公起先嫌给的太多,不肯接管,后见高齐执意如此,只得千恩万谢的收下。
高齐蓦地一惊,挥出的玉箫硬生生撤回。他回过甚来,见了那老先生,又惊又喜,当即上前跪下叩首,笑道:“门生高齐,拜见教员。”那老先生呵呵一笑,说道:“一年不见,工夫长进可不小啊。不晓得这学问可有长进啊?”说着扶起了高齐。
高齐想到此处,看了一眼陈孝廉,陈孝廉微微一笑,笑容中意味深厚。
他盘算主张,便在石阶上一坐,将上山的路拦住。那两人走近,见高齐穿着斯文,却大喇喇的坐在路中心,眺望远山,一副漠不体贴的模样,一时摸不着脑筋。
用过晚餐,陈孝廉将他二人请到书房,陈婉星也来凑趣。陈孝廉从书厨上取下一长形木盒,翻开木盒,从中取出一把琴来。
林之奇却见陈婉星谈笑晏晏,眼睛不时地看向高齐,和顺无穷,不知怎地竟非常不受用,胸口涩滞,说不出的烦躁不安。
高齐说到杀了四虎,逼问五虎的枢纽,正要将五虎张孟达的言语说出,却见教员摇了摇手,不知教员何意,当即住了口。陈孝廉不再理睬关中五虎的事,对林之奇说道:“之奇,你此番前来必然是为了和婉月结婚,你有甚么筹算?”林之奇道:“家母早逝,家父原盼我早日立室,却不料三年前也身患沉痾,不久便去世了,陈伯伯与家父乃莫逆之交,小侄全凭伯父做主。”陈孝廉闻言叹了口气,说道:“你父亲活着时,曾修书于我,盼你们早日结婚,当时你伯母也身患沉痾,婉星年纪幼小,若婉月远嫁,无人奉侍,我便没有承诺,未料你父亲竟英年早逝,悔怨莫及。”林之奇道:“陈伯伯不必自责,家父活着经常对我说‘存亡有命,繁华在天’,临终前平和安乐,并无涓滴沉沦不舍,反倒说我不该哭哭啼啼,有失男人风采。”陈孝廉道:“你父亲看破存亡,此境地远胜于我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