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统统,我皆认了。”
“恨,陆白桑,我当真是恨透了你。”高询对上她的视野,似从牙关里挤出了生生那几个字。
“可你呢?陆白桑,你有同我说过吗?这么久了,你难过抑或欢乐,你心内究竟藏了多少奥妙,都从未想过奉告我。”她微微提了声,窗外透入夕照微小的余光,将那满眼的不甘与抱怨全然泄了出来:“山中醒来,师父同我说你已成了那人后宫之妃,你知我内心头是甚么感受吗?”
“你说你爹是无辜的,你设局只为了报仇,可你为何偏要与那高彦联手,为何甚么都不肯与我说,只因当初是他救了你,只因我是个女子吗?”
“高询,你怎能就这般放我走?”白桑在她落声之时,蓦地再一次捏紧了手中之物,倏然抬开端:“你不恨我吗?你该杀了我的。”
她闭了闭眼,又遽然展开,暖和的掌心裹着那人柔嫩的玉手,对上面前已起了波纹的水眸,却如何都解不开眉心的浅浅沟壑:“那夜,我亦不该那般拿话激你,说些子虚乌有的事情,陆白桑,你问我痛快吗?我并不痛快,我本不肯如许的。”
她说得极低,却还是清楚落入了高询耳中。白桑仰起脸,看不清她眼中的神采,只听得那出口的话是从未有过的果断:“先前你说的,我都应了你,唯这一次,我不能应你。”
“爱也好恨也罢,便如许吧,皆就此结束罢。”
高询未曾耐烦地听着她喃喃念了好久,直至外头已模糊传来了打更人敲打的打落更。
她这句话,却蓦地令白桑怔住了神:“你们没有……”
“语嫣她仅是我的嫂嫂,都不知我的女子身份,又怎会有其贰心机呢?”高询松开她的手,自讽地笑了笑:“该说的,我都已同你说清了。向来有事,我都会明显白白与你说的。”
今有前朝三皇子高询,曾意欲谋反,后仓促逃狱,因身犯重罪,今后存亡难定,存亡不保。相配有妻陆氏幼年,甘心立此休书,任从再醮,永无争论。委是自行甘心,即非相逼。恐后无凭,立此文约为照。
此后你便过你的日子,我或生或死,也皆不会扳连你。
“我早该晓得的,白桑,你向来是如此的。”高询扶开她的手,垂下头,抿着泪,喃喃笑道:“哪怕到了本日,先服软的那小我,还是是我。”
可她该如何开口?这封休书,清楚是她亲口要来的啊……
怀中人却仍紧紧揪着她的衣衿,垂着头,几近哭得不能自已,出口的却只要不断的三个字:“阿询,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”
白桑又半坐起家,悄悄抓住她两侧的衣角,半抱住了身前之人。衬着夜色的掩遮,终将心中之话轻柔地吐出了声:“阿询,不要放我走。”
“陆白桑,我只求你,此后都别再呈现在我面前了。”
白桑紧紧咬着唇,抬了臂,想要再次紧紧牵住她的手,那人的泪又纷然落下,已全然浸湿了两人的指尖。
高询松开两人交缠的指尖,低声道:“自始至终,皆是我一人对你执念太深,哪怕生了恨,也还是念念不忘。畴昔栽于你的算计,亦是我太不自知,轻信于人,变成大祸。”
盖说伉俪之缘,伉俪情深,恩深义重。论谈共被之因,幽怀合卺之欢。凡为伉俪之因,宿世三生结缘,始配此生佳耦。
窗外头的落日已缓缓落了下去,高询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,看着她那些许红润的唇悄悄颤抖着,斯须便又垂垂泛了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