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双手合十坐下,诵往生咒。
“我爱它斑斓,因而救它,我惜我性命,故我杀它。”
“佛祖保佑妻儿安然……”
师父将枯叶拢了一堆,点着了,火光摇摆,噼啪作响,待余烬冷透,剩了一摊灰。
那年我十六岁,日掉队,师父唤我到大雄宝殿。
师父,你既授了我枯荣之道,岂不知如许灭不了我?
我的手臂落入天平另一端,但是秤纹丝不动。
青灯燃,青灯成灰。
第三尊……
……
那鹰伫在我身前,鹰目转动着看我。
他们嘴里,内心所念,我都闻声。
“你……执念太深。”
……
“是。”
师弟半路削发,原是贩子,因故遁入佛门,我观贰心中执念,淡于财帛,执于亲情。
“多年前……僧伽蓝寺是一间小庙,屋舍三两间。庙内一僧,证菩萨果,化虹而去。先人在他圆寂之地,铸了此佛。”
“如何能换它性命?”我问道。
师父带我到毗卢遮那佛像旁,牵起我的手:
面前呈现一片戈壁,暴风杂着黄沙吼怒。
耳边火舌哧哧吞吐,一阵脚步声插出去。
师父问我又看到了甚么,我说:
“便如此,你要救它么?”
是你啊。
山上红叶又新鲜着,有师弟请我讲经。我坐在青石上,枫叶落满台阶,落在肩上,身上。那本《地藏经》封皮发皱,是师父多年前赠我的。
僧伽蓝寺闭寺一月不足,众僧有的出家了,有的疯疯傻傻。
我在有三条岔口的大河里漂着,岸上开满曼珠沙华,白得纯真,红得惊心。
他们宿世,来世我都瞥见。
有只如雪的白兔舔动着靛蓝微波,天空中苍鹰爬升而下,我张臂挡着。
我睁眼,一个神采惨白的少年在面前,攥着拳头,抬头瞪着我。
“枯枝,落叶。”
鹰拿出一杆天平,我怀里白兔跳入一端,沉沉落下去,在沙地上砸了一个坑。
莲台中心三足石鼎不再云雾环绕,两柱香已燃尽。
不知过了多久,一睁眼,我见得面前有一尊香炉,香客络绎不断。
沙丘挪动,我在上面走,一脚深一脚浅。
“我亦救了一命。”
“你知死,却不知生。你观遍藏经阁,可看出枯木死中有生?落叶化灰,亦作树肥,非生非死,不垢不净。”
那一世,我摆着波纹,他是钓叟。
幅幅画面在面前闪现,消逝。
翌日,他出家回家。
“汝为何挡我?”
成佛亦是我执,以执如何能消我执呢?师父只说以凡心断佛性,是大谬,我尚需参悟。
执念……
此时。
师父寂然看着我,指尖戳我胸口说:
看我盘腿坐好,他扑灭图卷。
劈面,是灵台宗的虚云禅师,师父亦提起过,他修杜口禅的光阴已长远不成知。
厥后师父画了一副枯木图赠送我,嘱我不时观赏。
他们说我坐了一年。
它棕褐色的脖子上有一圈白翎,此时被染红了,血溅在刀柄蓝宝石上色彩发黑。
……
我看着经籍,典藏册页发黄发黑,在烈焰中化为灰烬,天下充满火焰,如阿鼻天国。
“你破了杀戒!”虚云老衲人音如滚雷,直直盯着我。
第二尊……
……
我说我不知。
它低头,黄喙朝着我的头一点一点的:
我虽悟了贰心通,却未曾观过师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