归去的时候比来的时候走的更慢些,主仆三个各有考虑,这一起倒能说得上话,玉絮跟着服侍了这好久,叶文心的爱好,她也晓得很多,指了院里头的玉兰花树:“女人看,那树尖尖上硬鼓鼓的,到了春日里也不定要开多少花,到时候女人也能在亭子里铺纸作画。”
叶文心听了轻笑一声:“哪有如许轻易,人间有才女子莫非就比男人少些不成?不过捆动手脚冲不破樊篱,只这一个,才叫民气生神驰罢了。”
叶文心看他如许儿,一时没忍住“扑哧”一声笑起来:“才刚生下来的人儿能有多大,只怕比老太太那儿的雪狮子还小些呢。”
玉絮因在叶文心跟前能说上话了,出了门便问:“女人如何又改了主张?”悄悄递了个眼色给石桂,石桂抿嘴儿一笑:“总归躲不过,不如早就学起来,也免得那一个每天在耳朵边叨叨个不断。”
春燕摇点头:“再没见哪个丫头似你如许懒怠,你阿谁干姐姐,我记取畴昔常来,也打扮得花朵似的。”
叶文心嘲笑更深:“她既这么忠心,等归去了,就把她调到冯嬷嬷那儿,给嬷嬷端茶倒水,这才是殷勤呢。”
叶文心心头一紧,一双眼儿盯住叶氏的脸,就怕她说出甚么坏动静来,叶氏握了她的手,还是一双小女人的手,纤细柔嫩,指尖微凉,两个不但是模样类似,连手也生得差未几,叶氏咽了心头苦意:“你母亲说她身子好了很多,你在其间,要听话。”
冯嬷嬷见叶文心懒洋洋没甚心境便又提起冬至的事来:“我们既来了,便该去老宅祭祖,也不能在宋家祭本家的祖宗。”
一件大红的袄儿,看着不过两三个巴掌大,拿在手里更是小巧精美,倒似件玩物,两件金手镯,还带着铃铛,看着只要杯口大小,宋荫堂拿过来细看,摇一摇听着叮叮铛铛的声响,倒感觉希奇:“如许小,真能带出来。”
冯嬷嬷等的就是她这一句,她到底老道些,也不说那些个“早就劝着你好”的话,只应一声:“都安排安妥了,女人甚时候想见,甚时候就能见得着。”
既说了要做得繁华,便全按了金陵现在时髦的模样做,冯嬷嬷等着叶文心自个儿提起来,叶文心却挨在榻上,紧紧闭着口不说话。
叶文心一声冷哼,玉絮的心就又放回肚里,她还当女人转了性子,又觉出琼瑛的好来,有一个琼瑛在前边拦着她出不了头,干脆跟紧了叶文心,扶了她的胳膊,密切道:“琼瑛姐姐确是为着女人好,只嘴巴太碎了些,我们院里打烂个杯子,她都要往冯嬷嬷跟前说上一声去。”
石桂这才应了,却不领春燕那儿的料子:“我有呢,表女人常有犒赏的,做个两条充足了。”
他故意作个和睦的哥哥,叶氏却淡淡道:“你如何去?吃奶的孩子那里能见风呢,骨头还是软的,等他再大些,天然就能抱出来了。”
现在见着这些衣裳,又想起沈氏来,送归去的信,虽也有复书,却都不是母亲亲笔,独一亲笔的那一封让她展转反侧,日日都不能安稳。
叶文心穿戴小羊皮靴子,成心往院子里逛一逛,玉絮却想到宋家那位堂少爷日日来院里读书的事来,唯恐再往前遇见他,指了小丫头,笑盈盈的问她:“院里头可有生人?”
石桂凑了趣:“那敢情好,女人说要教我画画,我到这会儿还没摸着笔呢。”叶文心叫她逗笑了,裹了厚衣倒不感觉冷,雪一时化一时又下,扫院子的丫头便只扫出几条道来供人走动,见着叶文心,立住了问一声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