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月向来当叶文心是个好脾气的主子,要不然也不敢伸手拿了银顶针,此时听她声气不好先自缩了,不住拿眼去看石桂,石桂不帮她说话,她只得自个儿开口,声儿细细的:“我同石桂是一天进的院子。”
西厢的屋子敞亮宽广很多,挨墙放着床,挂上了帐子,屋里点起来香来,窗户大开着通风透气,地上铺了石青织银丝团花的毯子,窗下另有一张小榻,恰好给石桂睡。
裴姑姑能来,叶家是花了大力量的,既是看准了位子的,总得摸出皇后娘娘喜好甚么样的女人,上面这些官员,哪个能想到皇后会在这些官家女儿里头挑儿媳妇,家里的女人也是按步就班养大的,现在这些满是临时抱佛脚了。
叶文心安排给了石桂,她不是不知,可冯嬷嬷提起来的时候,她却不开口,只把这事儿接下来。
屋子才有个划一模样,冯嬷嬷就引着裴姑姑来了幽篁里,裴姑姑是年满三十放出宫来的,贤人后宫便只要一名皇后,两个过的还是平常伉俪的日子,东西六宫不过空关着,用的宫人少了,采征出来的也少,能似她如许提上去当管束姑姑的,就更少了。
叶文心自不能承诺,石桂是她的人,服侍裴姑姑自成心图,这事儿却不能不争,挑着眉头看向玄月,似笑非笑:“这个丫头倒眼熟,出去了三个月,我如何没瞧见过你。”
她抱了铺盖往西厢去,六出素尘都晓得她要服侍裴姑姑,上手帮她搬东西,一个抱着铺盖卷,一个包着妆匣子,还道:“裴姑姑我们都见过了,倒不是那等苛薄人,她也只住三四个月,你好生服侍着,冯嬷嬷定要打赏你的。”
叶文心自小到大,这句话没听过千句也有百句,自来未曾放到心上,可裴姑姑说了,她面上笑意便更淡些,着人点了茶来,奉上给裴姑姑,又问裴姑姑要学些甚么。
叶文心既盘算了主张,不待她说第二句,便立起来,裴姑姑笑一笑:“叶家女人好,我姓裴,喊我一声裴姑姑罢。”
玄月斜了眼儿去看石桂,石桂已经甩手铺床去了,她的东西理得干清干净,今后也不筹算再回阿谁屋子,玄月回了房便抽泣道:“我再没想同她相争,她何必就厌了我。”
叶文心细细称一声裴姑姑,用心让冯嬷嬷失了防备,内心虽不肯还是开口道:“素尘,把我那青花大缸里头的水舀一壶出来,煮茶给裴姑姑吃。”
叶文心的心机不在画上,放开纸只是为着能隔开人同石桂说说话,她手中握笔,眼晴盯着纸,声儿低低的,外间人看起来,还当是在传授画技:“裴姑姑那儿你跟着去。”
叶文心生得舒眉秀目,通身一股清气,如果细心论起来,比纪家女人也不差甚么,裴姑姑不过半晌失神,跟着又敛目道:“女人好边幅。”
叶文心又道:“这事儿早就定下了,石桂东西都清算好了,叫人回给冯嬷嬷去。”一句话就把事儿定下来了,她才办成一件大事,那里还肯听冯嬷嬷的摆步,冲着玄月点点头,挥手让她下去。
裴姑姑微微一笑,眼睛还不落到叶文心的脸上:“叶女人不必忙,我可不是宫里司茶的,吃不出这水有甚么别离。”
石桂画了一幅竹,满铛铛的毫无章法,画了满满一张纸,把这纸卷归去,看西厢的屋子铺设好了没有,玄月这一间屋,她也不筹算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