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头天然没吃,跑船挣的都是辛苦钱,没成想金陵的物价这么贵,两个团子八文钱,他那里舍得自个儿买一碗,对着石桂却点头:“吃过了。”
石桂绕过月洞门去,差点儿撞上宋勉,他下了学,抱了满怀的书册,正往里走,冷不丁石桂冲出来,今后退了一步,手上的书落了满地。
石桂把面端给石头:“这会儿不比在别苑里,路远,还是往外头买更近些,爹爹从速吃,如何身上连件厚衣都没穿来。”
石桂急慌慌要往偏门去,撞着宋勉,一句堂少爷还未出口,宋勉就问道:“你这是如何了?挨罚了?”
石头扒完最后一口面,把汤都喝了个洁净,肚里有食身上不寒,耳房里也点着火,烘了手道:“跟船来的,下了货就要走,我停了半天工,得亏着你信上写得明白。”
淡竹原是叮咛一声就要归去的,看她这迷迷登登的模样反而不放心了,怕她希冀太高,若见了不是反而要悲伤,从速拉了她的袖子:“你走慢着些,叫人瞧见了不好。”
石桂不晓得详细,可如何不蒙别人恰好说是她,想到石头爹出来跑船,说不得还真是他找来了,一起走心口一起怦怦跳,向来没有跳得这么快过,内心又怕那人不是,几次台阶都没踩实。
一面走一面嘴巴还不断:“你且不晓得呢,灾年卖的人多,各府里都有来认亲的,那里是真亲,上了门来,也得打发几个铜子,我们也驰名有姓的,外头蒙不着的多,你说不得就是赶了巧,如果说石菊,这会儿门上已经打收回去了。”
要不然也找不着地儿,宋老太爷是太傅,一问宋太傅家,无有不知的,给他指了道,一起摸到尚书巷来。
来的不是别个,就是石头,满头是汗,手上端了个碗,两只手紧紧端住了,见着石桂咧开嘴一笑:“你走的时候你娘没让你吃下水磨团子。”
石桂胡乱点了头,勉强笑一笑,还不断念,口里应着小厮的话,眼睛还往巷子绝顶看去,还是没小我影儿,她蹙了眉头,那小厮又劝道:“你可别站着了,从速出来罢,才刚阿谁一看就不是你爹,你们生的半点也不像。”
她这才回过神来,抖着嘴唇发不出半点声音,迷迷蒙蒙出了鸳鸯馆,脚下还在打飘,春燕的声音由远及近,炸雷似的响在耳边,把石桂炸得蒙了,人还没醒过神来,脚已经迈了出去。
石桂心平气和,笑一笑:“多谢小哥替我买面了。”说着回身出来,留那小厮哧她一声,骂了一句“傻子”。
小厮晓得她是表女人屋里当差的,叶家繁华无人不知,石桂身上的袄子那都是好料子,耳朵眼里扎着银丁香,伸脱手来还带着环钏,也赖不掉这二三十个钱,往外头跑一程,很快就盛了面来。
石头推了不肯要:“你娘春季还跟着去采茶,你弟弟也读书了,再攒一攒钱,我们就去镇上卖吃食,等赎足了钱,就来赎你。”
石菊是家生的,再没有爹娘寻上门这么一说,石桂晓得她是美意,可这会儿哪还能分神想旁的,连冲她点头笑一笑的工夫都没有,可听了淡竹的话,内心倒结壮起来,顿下脚步道:“我晓得了,你归去罢。”
春燕打的眼色也没扫着,还是淡竹在背面赶上来,撵住她道:“你这是昏了神了,春燕姐姐叫你往偏门去,看一眼是不是,如果上门来蒙事的,门上自有人打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