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娘一向念叨着,每一回念都要淌泪,感觉亏了女儿,临走了,连一碗团子都没能让她吃着,想石桂的时候就捏着她穿过的小褂子,哭个不住。
春燕打的眼色也没扫着,还是淡竹在背面赶上来,撵住她道:“你这是昏了神了,春燕姐姐叫你往偏门去,看一眼是不是,如果上门来蒙事的,门上自有人打发。”
石桂不晓得详细,可如何不蒙别人恰好说是她,想到石头爹出来跑船,说不得还真是他找来了,一起走心口一起怦怦跳,向来没有跳得这么快过,内心又怕那人不是,几次台阶都没踩实。
石桂鼻子一酸,眼泪立时就滚落下来,颤颤叫了一声爹,石头隔了老远就认出她来,到了宋家半年,养得半点儿也不像乡间女人了,可打眼一看还是他女儿。
石桂一下子靠在门框上,才还怦怦直跳的心,一下子冷了下来,那小厮看她如许倒同她搭话:“你是外头买出去了?”
来的不是别个,就是石头,满头是汗,手上端了个碗,两只手紧紧端住了,见着石桂咧开嘴一笑:“你走的时候你娘没让你吃下水磨团子。”
石桂摇点头:“门上说我爹来了,我去看看是不是。”蹲下身就要替他拾书,宋勉摆了手:“你从速去罢。”
淡竹还不放心,细心看她一回,晓得她自来要强的人,许是不想让人瞧见,停下步子:“那你去罢,我去幽篁里,再叫小我来服侍着表女人。”
心吊到了嗓子眼儿,石头爹最是诚恳不过,别个叫他等着,他必是等着的,如何会走开了,石桂一手抓着门框,眼睛不来往归去看,那小厮逛了一圈没寻着人,返来便道:“都寻过了,没见着人,怕是来蒙事儿的,蒙了个名字,公然有人叫这个,这才从速走脱了,一看就是个泥腿子,头一回干这行当。”
倒是个小布包,石桂正想归去取,拿在手里一看,一大把铜钱,另有些小坠子碎银子:“表女人见你不在,问了一句,立时就要叫人给你送钱来,还是太太说了,大锭的也不能用,不如赏些铜子儿碎银。”
石桂接过来舀了一个,一个蜜豆馅的,一个萝卜肉的,咬了满口的豆沙,甜的嘴巴都张不开了,外头刮着风,那小厮眼看这么个景象,倒让了耳房出来:“你们出来坐罢,等有人来,可别张扬。”
这些话他也不会说,石桂给他添面,办冬衣是来不及了,抹了泪问:“爹是如何来的?来了几日?家里可好?娘如何样?”
石桂胡乱点了头,勉强笑一笑,还不断念,口里应着小厮的话,眼睛还往巷子绝顶看去,还是没小我影儿,她蹙了眉头,那小厮又劝道:“你可别站着了,从速出来罢,才刚阿谁一看就不是你爹,你们生的半点也不像。”
她这才回过神来,抖着嘴唇发不出半点声音,迷迷蒙蒙出了鸳鸯馆,脚下还在打飘,春燕的声音由远及近,炸雷似的响在耳边,把石桂炸得蒙了,人还没醒过神来,脚已经迈了出去。
石桂这会儿再不跟他客气,也顾不得上道上有没有人瞧见了,一起往外头跑,到得门边气喘嘘嘘,出去却没瞧见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