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桂先还顿脚搓手等着,待外头雪越下越大,小厮出来关上关扇门,只余下半扇,石桂把身子藏在门后,脸探出去,劈面的雪花打在脸上,手都僵了,背面却有人拍一拍她,往她手里塞了个铜手炉。
钱姨娘院里是茹素的,葡萄三不五时就要跑到郑婆子这儿来打牙祭,连着一月未曾来,郑婆子也去瞧过她,钱姨娘这那里像是生了孩子的人,院子里头老气沉沉,门口的婆子都叫她少去。
石桂一向等在门边,宋勉出去的时候还未下雪,越是等的久,天气就越是阴沉,小厮看她还站在门边一只手扒着门框冻得通红,故意让一让吧,耳房里又小,一个让了一个就得吹风,跟这么个丫头非亲非故,便是生得好,那也轮不着他,干脆打了哈欠趿着鞋子,抖了腿等茶壶盖儿“噗噗”跳。
石桂向来不信佛的,叶文心因着打小就是叶老太太跟前长大的,家里祖母母亲都信佛,两个也是吃长斋的,从小就能背经籍,也是以宋老太太非常喜好她,觉着她合了脾气,可她却不信这个,石桂同她一样,恰好这会儿念起佛来。
劈面风吹得鼻头发红,她出来的时候穿得和缓,身上倒不感觉冷,只手脸冻红了,搓一搓手指尖都发麻。
宋勉摇点头,又想起石头来,接着冬衣,眼睛里都泛出泪光来,看一看石桂:“你定能归去,跟你父母团聚。”
钱姨娘孕里还茹素,缺的东西多了,郑婆子紧紧守着小厨房,也不想那建功的事,只求着无功无过,上头说吃甚么,就给吃甚么,哪会想到旁的,也不拿石桂的话当一回事,挥了手:“得了,你从速去罢。”
小厮出来添热水,一看下雪了,“啧”得一声:“昨儿还说看着云得要下三天雪,公然下起来了。”一面说一面拿眼儿溜那小丫头子,看她一双眼睛黑亮亮的还看着巷子口,倒同她搭上一句:“你就是把那儿看个对穿,也是没人。”
石桂热过白粥,把挂在房梁上的腊肉取下来一段,蒸熟了切成片,白粥上摆成一团花,咬着腊肉香,又悔怨起来,该给石头捎点吃的去,让他干咽干粮,可不把胃熬坏了。
到底把东西送出去了,石桂一头一脸的雪归去,倒把蕊香几个唬了一跳:“不是给了你伞,如何还如许大雪返来?”
石桂闻声他说要连下三天雪,内心“格登”一下,怪道石头没能来,行船舟也是看天用饭,下雪刮风都不能成行,会不会是晓得要下雪,从速开船走了,一停三天货迟误不起不说,泊资也费得更多。
蕊香抿了嘴儿笑:“你倒生份了,我去了,也得回差给女人听。”撑着伞还又走了,没一会儿公然有婆子过来支炉子,伸头一看耳房,里头也不晓得几日不通风,又臭又闷,怪道不能在里甲等,石桂摸了十个钱谢她,那婆子腆了脸:“那里就值得这些,女人等等,我再给加些柴来。”
石桂没处坐,宋勉吃东西的时候,她替宋勉把身上肩上的雪都拍了,看他袍子湿了大半,鞋子更是湿了,内心感激他,嘴上却说不出口,揣摩着归去得做点甚么谢他才行。
“你且不晓得,我上回正赶上太太送花给钱姨娘,那花儿都不精力,木香一张脸都青白了,这小少爷如何就见天的哭?”郑婆子说着就合起双手来念了一声佛:“若不是冲撞了甚么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