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婆子早晓得她会讨人喜好,认定了必是石桂使了甚么手腕哄住了叶文心,走这一趟又不晓得很多少赏银,笑眯眯的应了声:“表女人离不得你就是一桩功德儿,你且得细心着,我传闻琼瑛叫撵出来了?”
宋家能有多大,叶文心既是外来的,她那儿的事就更是消息了,郑婆子纵在厨房也伸长了耳朵,当着面无人提及,连宋老太太都不提这事儿,背后里却有很多人群情叶文心的。
郑婆子从鼻子里头“哧”出一声来:“跟我还弄鬼,我甚个不晓得,主子大了,翅膀硬了,如何肯受人掣制。”
“我屋里都有,拿出来也能用,可表女人看着呢,总不能当着面说家里缺这个。”石桂跟葡萄两个一年贡献的钱,再办两个这个的房间都不足,不让她出出血,她还当这些钱是白来的。
笑过了又怕他面皮薄,再加上一句:“真是为着感谢堂少爷的,我想了几日了,也没能想出旁的来,如果堂少爷不乐意,挑一个我能办的,我定然办到。”
面上的红潮垂垂褪去,打量她一眼:“你还读过书?”
女人的鞋子常做,石头爹那样的男鞋也常做,可这靴子还是头一回,对着皮子入迷,不防郑婆子出去了,一看床上有两块毛料子,眼睛一下就沾上了。
宋勉有些迟疑,如果把这当作谢礼,仿佛又是能够收的了,他沉吟半晌,没个定论,石桂无法笑起来:“那等堂少爷想好了,再奉告我就是。”
石桂眨眨眼睛,有些不解宋勉这番如临大敌是为着甚,她叹口气:“思天真者,诚也。堂少爷是读书人,这个事抱负必明白的,我是当真谢你,不是虚言。”
石桂睇了一眼郑婆子,她还真是甚么都明白,郑婆子看她的眼色就晓得自家料得不错,推了石桂一下:“你可别往这里头搅和,胳膊拧不过大腿,这回是琼瑛,下回怕不是你,长悠长久跟着叶家女人,叫她喜好你离不得你,今后有你的好处。”
宋勉不过十五六岁,石桂这会儿也才十岁,虽是男女大防,他也想的太早了些,兰溪村里也有男女看对了眼儿互送鞋子发携同心结的,一个送一个收,那就是定了情,可那景象如何也套用不到她们身上来。
她手上就这两块料子,毛料子对她来讲还是可贵的东西,更加不敢做坏了,在内心想了又想,比划来比划去,如何也下不了手。
宋勉更加不能承诺,半大的少年倒扭捏起来,石桂又叹一声,短短几句话,她就叹了三口气,这第三声一了,宋勉也笑了:“是我陈腐了,竟不如你明白。”
往隔壁借了顶针缝被针来,石桂看她扎上两针就明白了,渐渐接了手做起来,一双靴子,倒比做袄衣还更花工夫,足足做了三天,这三天假郑婆子也教唆她做甚么,好歹算是做了出来。
话本也不满是词采留香的佳作,多数满是污言秽语,丫头蜜斯奶妈子,宋勉被人塞过一本,翻过一页,烫手山芋似的扔了,自此又多了一个浑名“老学究”。
一张脸涨得十足红,石桂越是解释,他越是脸红,为着自家方才那点心机,说话吞吐,恨不回身便走,连话都说不顺了:“原就是,就是举手之劳。”
宋勉当真跟个大女人似的,差点儿就要避过身去,石桂只好不看他,把眼儿挪开,看着只要叶没有花的桂树枝,眼睛盯着上面的白霜,听着身边细细索索的声响,好半天宋勉才把绳索递了返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