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桂闷闷回她一句:“你把差当好了,只要乳母归去,总得带人的。”她翻个身,攒钱的小匣子就放在枕头边,就算去了老宅能攒下钱来,到时候又有谁来赎她呢。
夜里葡萄翻来翻去只睡不着,敲敲床板问石桂睡了没有,石桂自也睡不着觉,咬动手指头入迷,陈娘子那儿还没信送过来,只盼着能见一见秋娘,。
郑婆子正炒酱丁,剥好的豆子豆干跟肉丁笋丁一道拿大酱熬,熬得满屋子香气,筷子挟一个出来尝味儿,怕自家口咸了,让石桂来吃,看着她尝味儿又道:“哪个出去不这么说,太太身边的豆蔻,说着要赎身归去嫁人的,太太也都应下了,嫁奁早二年就备起来了,现在如何着?还不是当了姨娘。”
葡萄鼻子里头哼哼一声出来,她再不信卖出来的女儿还能赎回家去,都卖出来了,还能落甚么好,可石桂如果自家不长进,可不把她给显出来了,也拿些甜话哄了石桂:“你放心,我必给你讨情的,你家里甚个时候来人?”
石桂懒怠理她,昨儿托了孔娘子去陈娘子家里走一遭问问信儿,问问石头爹的腰伤好了没有,葡萄再挑火,她也不搭茬,葡萄讨了个败兴儿,骂她一句闷葫芦肚里憋坏,再不肯会她,连送饭的差事也抢了去。
葡萄送个水的工夫,到酱熬好了也还没返来,郑婆子把这酱装在大碗里头,顶上再扣一个碗,上面罩上竹编的罩子,啧啧两声:“你看看她,那才是长进的。”
还是石菊奉告她的:“你可记取你上回带了酥糖来?”收了东西,天然要回些甚,老宅里来的人吃东西讲究,常要石桂跑腿买这买那,厨房里的菜色好了一倍不止,鸡鸭鱼肉每天都有,她脸颊都圆了一圈。
石菊点点她的鼻子:“哪个不是又吃又拿,端庄自个儿回记的,有几个?”
“那是太太赏了她穿的。”说着跟石菊两个对看一眼,笑话她村气,见着个手帕珠子都感觉好。
两个坐在廊下说话,让葡萄看在眼里,归去便拿眼儿刮了她:“便有人嘴上说得巧,背后使刀子,当着我说想回家去,如何的又去献殷勤?”
她说的是一片本心所出,郑婆子听了结“哧”笑一声:“当了丫头了另有甚个父母家人,将你卖断了,还希冀你能归去不成?就是隔得远,你的日子才好呢,这会儿不懂,今后就明白了。”一面说一面点头,笑她有些痴气。
陈娘子还带信过来,这一道道的转手,就怕没转到秋娘耳朵里,话都没转到,更别提东西了,她给喜子做的小衣裳,给石头爹做的护腰,另有给秋娘做的鞋子,攒下这些来,也不晓得甚时候能给家人带去。
交来回回很多趟,石桂也看出来了,春燕尽管了大房,未曾理睬得二房,大房里人来了,本来这些又不蠢,一窝蜂的往高嬷嬷这儿献殷勤,大房的屋子都理得差不离了,香炉瓶事这些小件安排都铺陈好了,二房连着窗纸儿都没换。
葡萄看着她将信将疑,石桂忍着气开口:“我是想回家的,卖我出来是日子过不下去,爹娘还想把我赎归去。”
石菊为着石桂也姓石,一个石菊一个石桂,倒似配对好的,自家觉着同她有缘,倒更靠近了她,石桂听她说了启事面上一红:“又吃又拿,不过回了一盒子糖,难为春燕姐姐记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