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十三岁了,可在钱姨娘的院子里头,来红却不算功德儿,松节还在的时候说过,说因着主子不洁净,底下这些丫头看在老爷眼里就更加贱了,那会儿她不懂是甚个意义,现在却垂垂懂了。
这比得了鹞子还让她欢畅,翻开一看,立时笑了:“我是只会写小字儿,大字没力道,写不出气势来,多谢堂少爷了。”
“如何好让堂少爷破钞。”石桂晓得这是行礼,宋勉自来不白收她的东西,除了鹞子,还给了她一本字帖:“我看你的字写得好,想着这个能用得上。”
丫头来红最烦恼,还恰当差,又不能歇下,得脸的也不能躺上五六日不转动,下人还拿乔,最多也就喝上几碗红糖水,歇过前两日,还归去当差。
这些个钱姨娘都瞧在眼里,却只是不出声,葡萄那会儿还当钱姨娘是个顶好不过的主子,人又驯良,给赏钱又风雅,等见了松节的事才晓得,钱姨娘底子没拿她们当一回子事。
幽篁里的丫头闲得骨头都生锈了,见天的折腾着吃食,石桂除开练字,也常往各院里走动,走动的多了,听来的闲言碎语也跟着多起来,三月节的时候归去过节,郑婆子就给她灌了一耳朵。
石桂替葡萄去远翠阁里告了三天假,木香皱了眉头,轻声一叹:“这可如何好,本来就少人,说是春日里补上来,到这会儿还没补,她再一病,更没人了。”
石桂这才晓得赵家来人竟是要跟二女人说婚事的,郑婆子喝着桃花酒,一张起皱的脸也叫酒意熏开来,啧了嘴儿道:“二女人这是交了好运了,老太太开了口,东西就少不了她的,嫁回娘家去,又要强了这么一辈子,还不晓得要如何发嫁奁财呢。”
怕他不吃,还特地留了名,写上几个字,说是谢礼,那书僮是识得字的,不料她一个丫头竟也识字,看着上头没甚紧急的,就让她留下,返来捧了布包儿给宋荫堂看:“了不得,我们院子里头竟另有识字的丫头了。”
宋勉小时纸张可贵,学里先还发纸,再厥后变作了糊窗用的,再跟着,就连纸也不发了,他在沙地上练,到底不如在纸上练得好,这一笔写得便欠都雅。
“这是如何了?我给你下碗面去?”石桂才说完,葡萄就摇点头:“我吃不下。”面上一阵阵的白,捂着肚皮,手脚还发凉。
这话却不能先漏出去,免得旁人猜想着叶文心在宋家时便与宋荫堂有了甚么牵涉,两边脸上都欠都雅,等人返来了,再请了媒人上门去,哥哥那里有不承诺的事理。
石桂一看皱了眉头:“你但是来红了?”
石桂同他告别:“下回我写了字,拿给堂少爷看看,表女人进了宫,就无人指导我了。”瞥见宋勉承诺了,这才回转去。
没了葡萄给她凑趣,她倒觉着有些没味儿,石桂替她添了酒,郑婆子吃了一杯又吃一杯,吃得醉了,舌头就没闲的时候,她自来只看面前小利,目睹着余容嫁得好了,又悔起没把葡萄安在余容的院子里头。
石桂跟着叶文心学字,学的自是她最特长的簪花小楷,一张纸条儿裁剪得一指宽,细条条写上字,拿起来一看,写得竟很不差。
石桂告别归去,在桂花香径赶上了宋勉,宋勉虽在读书,眼睛却不住四顾,瞥见石桂笑一声,冲她招招手:“你来。”
开了炉子家里却没红糖,往间壁借了一包来,想着她半点没吃甚么,往红糖里头打了个水蛋,送到葡萄床前,让她趁热吃着,葡萄一气儿喝了半碗,这才觉着小肚子里有了丝热气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