淡竹不睬会她,锦荔还坐在门前把那一碗冰吃了,淡竹气得牙根痒痒,咬牙忍住了就是不开口,她不开口,这屋里另两个比她沉得住气,取出一箩儿彩纸来,折着中元节做道场时要放的彩扎河灯。
淡竹掂一掂箩儿,咋了舌头道:“都快沉得抱不住了。”人还在说话呢,猫儿已经蜷起来眯眼打呼噜了。
一年往老宅送三回东西,石桂回回都有信送归去,可却没有复书送来,春燕怕她绝望,总奉告她许是走茬了,一回是走茬了,还能回回都碰不上不成,内心再急也无用,腋下生不出双翅来,除了等还是等。
前爪搭在石桂小腿上,抱了石桂瞪大眼儿,淡竹捂着肚子笑起来,有两个取了下来,有一个沾在背上,狸奴怕是打了个滚儿,沾着如何也取不下来,石桂没法,只得取了剪子出来,把那一块的毛给剪了。
她一走神,手上的纸灯就折错了,从速拆开来抚平,想着七月里叶氏总要遣人回籍,专给宗祠里头的宋思远上香,把做好的单衣拿出来,打了包递给春燕。
淡竹替她穿了一串牟尼珠,晓得她是在为着家人忧愁,同她订交这么久,晓得她是盘算了主张要回籍的,才要张嘴,石菊一个眼色使过来,淡竹讪讪闭了嘴巴,她是想劝一劝石桂的,给自个儿存些钱,比旁的甚么都强,一年两年记取你,三年四年也得把你忘了。
淡竹抓起筷子又咬了两口肉,锦荔立在窗前这好久,见没人理睬她,反而先开口:“如何尽吃白肉,今儿该有酱鸭子的。”
隔得两日郑婆子还送了一箩山查红果来,给石桂她们串牟尼珠子玩,山查果子一颗颗又红又圆,旧年存在窖里的,这会儿取出来还脆生生,除了山查,底下另有一串儿冰晶葡萄。
她先还想拿上一小块,搁在汤里喝个冰酸梅汤,可这些个冰不是入口的,不能食用,只得想出这么个别例来,哪晓得叫叶氏瞧见了,微微一笑:“这丫头倒机警呢。”
只要她的屋里有酱鸭子,怕是高升家的给侄女儿开小灶,淡竹去领菜的时候见着厨房里给她一个小食盒,公然吃的同她们不一样,她眼儿一翻就要同她绊嘴,石桂一把拉了她:“不就是酱鸭子,至于为这个就同跟她置气。”
日子一溜畴昔,就到了七月节鬼门开的时候,赦孤放熖口,宋家上高低下都不吃荤食,虽得了月钱,也苦了肚皮一个月,外头跑的小厮也还罢了,抓上几个钱,总能往街上买些个肉包子鹅肉酥解解馋,苦的还是里头这些小丫头子。
石桂立时想起来,七月是宋思远的冥寿,上回老太太替儿子山长水远的跑回镇上做法事,她还当是日子特别,这才点三百六十盏九曲黄河灯,哪晓得是年年都要做的。
石桂裤脚湿了大半,撑了伞返来,进门先绞一绞裤角,抖了一阶雨水,抬眼就瞥见淡竹石菊两个正等她用饭,桌上摆了一碗沾酱煮白肉,一个鲜炒蛤蜊。
淡竹点点她:“七月里,你忘了?”
石桂常日里是很少烦恼这个的,家里有人银子,就能买地置屋子,日子总能好过,可一向没得着信内心到底忐忑,心头发闷,又折了两个便不再折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