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夜里这动静看着有些瘆人,石桂叫冷风激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,搓搓胳膊才要把窗带上,就见那只手托了甚么东西,外头一道闪电照得院中好似白天。
转眼将要进八月,院里头池子里的红莲花开得连成一片,蝉声都黯了,人也是恹恹的,白日里院里头少见人,八月十五是石桂的生日,因着日子好记,倒有很多人晓得,郑婆子早早就来了鸳鸯馆,说要接了石桂回家,给她下一碗长命面。
年年这时节老太太心境都不好,宋荫堂打小时候起就晓得,若这时候他能多念两卷经,老太太跟叶氏两个嘴上虽都不说,内心倒是欢畅的。
池边嬉笑不住,两个院里倒是静悄悄的没动静,老太太那儿早点起酥油灯来,静中观也做起了法事,叶氏更是一夜未合眼,连余容泽芝也叠了很多灯送来,趁着中元节一道放出去。
石桂写的石菊叠的,两个都得着了赏,石桂经得夜里点灯的事儿,晓得叶氏是当真看重这些灯的,只来不及写了,到傍晚把叠的这些全往管事婆子那儿送去,石桂那两盏,让春燕收了去。
这个天儿就是朝晨也不风凉,扫院的提水的都起的早,早早把差事办了,日头出来恰好躲着,只要宋勉一个,白日也在那凉亭子里读书,读得浑身大汗,却毫不解衣脱冠,汗湿重衣,都绞得出水来了,也还板板正正的踱着步子读书。
石菊淡竹两个睡得熟,狸奴轻悄悄跳上石桂的床,一爪子把石桂给拍醒了。这只猫儿怯懦的很,一有动静它倒先醒了。
莲花灯虽是蜡纸也是纸,着墨更难,写起来不轻易,倒是奉上门的纸,在上头抄旁的不成,总另有抄两句地藏经,石桂从速梳了头从速磨墨,手上握笔杆子,把还没折成花灯的蜡纸铺平了折角,在花瓣花心当中写下地藏经。
上元花灯中元水灯,院里池边也要放河灯,只放出去的河灯流不到外头,只是作耍,给小丫头子们玩闹,这些个灯是端庄要放到河里去的。
第二日还是热得民气焦,好似夜里未曾下过一场雨似的,淡竹一早就醒了,瞥见窗户关着,倒奇一声:“哪个把窗关了,如许热的天儿。”
石桂盼了这么久,早已经不抱但愿了,冷不丁闻声这个,怔怔回不过神来,淡竹推她一把:“从速啊!”她这才回过神来,回身就往院门外跑去。
石桂睡得迷迷蒙蒙的,用力睁睁眼儿,耳边满是雨声,好半天赋挣扎着撑起眼皮,风夹着雨丝吹出去,屋里刹时一阵凉意。
她说着又往床上躺下去,石菊一把推了她起来:“如何没下雨,我都闻声了,狸奴还叫了一声,昨儿夜里不是我给你盖毯子,你早就闹肚子了。”
因着抄经,手便下得慢,一个字错了,整张纸都不能要了,这些日子除了拆纸灯也没旁的事好做,中元节宋家要放的河灯且不止三百盏,丫头们得了闲手上都不断,管事婆子还得点哪个折很多些,交上去另有个赏钱好领。
半夜里一声雷声隆隆,夏天虽多雨,今岁的雨也下的太多了些,一场急雨浇下来,风吹落了撑窗子的杆子,一声轻响落在地上,静夜里听着倒比远在天这的雷声还更刺耳。
石桂偶尔也能在老太太的屋里见着他,两个目光碰一碰,就又转归去,算是打了号召,只晓得他夏季在亭里读书,倒不知他夏季里还在读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