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说着又往床上躺下去,石菊一把推了她起来:“如何没下雨,我都闻声了,狸奴还叫了一声,昨儿夜里不是我给你盖毯子,你早就闹肚子了。”
宋荫堂早两日就去了栖霞寺,在菩萨跟前替这位伯父念佛,他虽从没见过这位伯父,但却同他神交好久,他起蒙时不但读四书五经,另有这位伯父的文章。
淡竹这才信是端的下过雨了,半点儿没阴凉不说,反而更热了,她头发厚,恨不得一把都揪住了顶天梳起来,拿篦子篦过,懒洋洋起来去取冷粥,返来的时候已经出了一脑门的汗,咋着舌头道:“你们猜我瞧见谁了?”
淡竹嗞嗞牙:“你是没瞧见呢,后背都湿了。”好好一个墨客,比那船埠上干夫役的还不如,那些个还穿短打呢,偏他身上还是长衫,淡竹如何也想不明白,连连点头:“说他读书读得傻了呢。”
因着抄经,手便下得慢,一个字错了,整张纸都不能要了,这些日子除了拆纸灯也没旁的事好做,中元节宋家要放的河灯且不止三百盏,丫头们得了闲手上都不断,管事婆子还得点哪个折很多些,交上去另有个赏钱好领。
宋老太爷更加不该叶益清的复书,便看着叶氏的情面,也不能把一家子都搭出来,这会儿还是动海运,等动起盐运来时,叶家如何也是保不住的。
石桂盼了这么久,早已经不抱但愿了,冷不丁闻声这个,怔怔回不过神来,淡竹推她一把:“从速啊!”她这才回过神来,回身就往院门外跑去。
石菊把粥盛出来,倒些热水拌一拌,全吃冷的她肚肠受不住,随口问一声:“见着谁了?”淡竹咋咋乎乎:“我瞥见堂少爷了,他在亭子里头读书呢,我看那亭子也别叫藤花亭了,干脆就叫读书亭。”
这个天儿就是朝晨也不风凉,扫院的提水的都起的早,早早把差事办了,日头出来恰好躲着,只要宋勉一个,白日也在那凉亭子里读书,读得浑身大汗,却毫不解衣脱冠,汗湿重衣,都绞得出水来了,也还板板正正的踱着步子读书。
七月里是宋家的斋月,恰好又赶上纪大人外任,叶氏人不能去,只送了礼去,纪大人虽是外放,倒是升任了,广东布政使右参议,派到南边最富庶的处所去了。
第二日还是热得民气焦,好似夜里未曾下过一场雨似的,淡竹一早就醒了,瞥见窗户关着,倒奇一声:“哪个把窗关了,如许热的天儿。”
半夜里一声雷声隆隆,夏天虽多雨,今岁的雨也下的太多了些,一场急雨浇下来,风吹落了撑窗子的杆子,一声轻响落在地上,静夜里听着倒比远在天这的雷声还更刺耳。
莲花灯虽是蜡纸也是纸,着墨更难,写起来不轻易,倒是奉上门的纸,在上头抄旁的不成,总另有抄两句地藏经,石桂从速梳了头从速磨墨,手上握笔杆子,把还没折成花灯的蜡纸铺平了折角,在花瓣花心当中写下地藏经。
连着三四天没写了,墨条另有一半,石桂手痒得很,闻声石菊这么说,主张打到那莲花灯上去了:“还是你聪明,我如何先时没想到?”
石桂睡得迷迷蒙蒙的,用力睁睁眼儿,耳边满是雨声,好半天赋挣扎着撑起眼皮,风夹着雨丝吹出去,屋里刹时一阵凉意。
石菊淡竹两个睡得熟,狸奴轻悄悄跳上石桂的床,一爪子把石桂给拍醒了。这只猫儿怯懦的很,一有动静它倒先醒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