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给人银子,我全交给白大娘,因着她说……”说到这句竟接不上口,感觉窥测了石桂的隐蔽,非君子所为,嘴巴张着,石桂就先笑起来:“白大娘捡的我,我娘再把我讨归去的。”
有力办丧的人家,都是官府一道清算了,烧成一堆灰,街下水全退了,尸首也清理个洁净,铺子又挂起招帘儿来,只街上人少了很多,人也都带着菜色。
内心晓得石桂的欲望是回家去,她父母都不知身在那边,要如何赎她回家,内心想一回,抬眉看她裙角儿都要飞起来的模样,内心模恍惚糊的想着,如果她爹不来,那就他来替她赎身。
至乐斋里出出进进很多人,石桂闻声好动静人已经乐陶陶的,嘴巴翘起眉眼弯弯,不住给宋勉伸谢,宋勉越是听她说谢,就越是心虚,石桂退后几步,差点儿撞在雕栏上,却还止不住笑意:“堂少爷忙罢,我归去了。”
宋望海遭了水患,本地就办了丧事,抬尸身的装敛的收了好大一注钱,死在极乐处,说出去总不好听,幸亏甜水镇里活下来都要去挣一口吃食,那里另有闲心探听这些个,倒无人探听宋家死了老爷姨娘,如何就只要了一付棺材。
石桂手上一抖,差点儿把杯子给砸了,春燕看她一眼,石桂托了宋勉找家人的事,院里头少有晓得的,这是越了端方的事儿,宋勉到底是宋家没出五服的亲戚,算是半个少爷,托了少爷替丫头找家人,便是宋勉内心是肯的,说出来石桂也要吃瓜落。
石桂紧紧盯住宋勉的脸,眼睛一瞬都不瞬,只盼着能从他嘴里闻声父母还在的动静,宋勉被她看不过,笑一笑:“事儿我替你办了,你父亲跑船去了,并不在家中,你母亲跟祖母带着你弟弟去了山上的庙会,我赶上了村口白大娘,说原是一道的,脚程慢些还没到,可惜人多,我又不能久留……”
石桂捧了托盘退出去,低眉垂目迈过门槛,心口怦怦直跳,气都不均了,还轻悄悄把托盘递到石菊手里,急着去寻宋勉,话都来不及多说一句,快步到了门边,出了门槛发足便奔,一起奔到二门上。
石桂正在叶氏跟前奉茶,小丫头子掀了帘儿出去:“堂少爷到渡口了,老太太派我来知会太太一声。”
葡萄从食箩里头取出麻腐包子油煎小饺摆在地上,真到办起来才发想到已经记不得亲爹爱吃甚么,只晓得油煎小饺是他极爱的,非得裹上肉馅,里头再添些茨菇,美味里带些苦,把里头的肉块挑出来给她吃。
一箩纸钱烧了好些时候,石桂就这么站着,这一盆火烘得人半身都是热的,烟灰飞起来星星点点往上飘浮,没一会儿就升得远了,昂首也看不见,葡萄今后退上一步,嘴唇嚅动,说了几句话,跟着就退到石桂身边。
他本是今岁了局的,这会儿只得守孝,本来他觉着面前只要一条科举的路,也在上头下了这很多年的苦功,自知知资质不及,就更加勤奋,那会儿只当作官就是作文章,受得灾害再看,光是一族之长他都不成,何况一县一州一府。
白大娘一家也无事,那便是活人一命,自有天佑了,石桂内心猜着宋勉要说甚么:“白大娘于我有大恩德,便是全给了她也是该当。”
叠起来抬出镇子,连吹鼓办白事的人都凑不齐,阴阳先生也请不着,更不必说点穴看山坟,撒上一回白纸钱,仓促间凑了些果子,就当是办了祭品,落了葬,好歹保了全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