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有孝在身，宋家这个年却过得倒比往年要和乐，一桌子人围着吃了饭，宋老太太还打发人给老宅送了年货去，叶氏把那票据给甘氏看一回，里头连甘家的也一道备齐了。
满院子都是香的，叶氏好久没把帘子全卷起来，大开着玻璃南窗，挨在罗汉床上晒太阳，日头照着细灰浮动，窗框廊沿都镀了一层金光，淡竹都觉着安适，舒舒畅服叹出一口来，那里是才有了丧事的模样。
石桂耳朵眼里扎了一对银丁香，因着过年，除了叶氏还穿戴素服，正院里的丫头都许戴花，才刚跑得急了，两边绒花歪了一朵，宋勉手指头一动，又从速按捺住，退后一步：“你书如果看完了，我替你换一册。”
石桂便归去郑家吃了一顿肉，家家户户都煮了肉，郑家早就搭起天棚，半点味儿都没散出去，葡萄石桂两个分吃了一碗兔肉，又都摸出贡献钱来，郑婆子晓得石桂家里人无事，内心纳罕她竟有体例探听得着，待她却更加殷勤，遭了灾的人家，还如何来赎她。
石桂放下书册，全唐诗百来卷，叶文心挑里头自家喜好的送了她几卷，宋勉给她的是乐府里头的一册，她已经有了，却不能拂了宋勉的美意，开了箱子翻起皮料子来，夏季里皮子贱，她那会儿就筹算着夏季做付手套，采集了两付皮子，捡出来正合用。
石桂善积储，淡竹月月光，到月尾不凑手了，还得问她借，可石桂再有银子，买两本也不能够，何况她还把身边的现钱全给了宋勉带回籍。
小巧秋月替她打了伞，挡一挡飘散的细雪，石桂内心称奇，临到了门边还又转头看上一眼，不独甘氏，连宋之湄脸上的神情也不再不异了。
院里头守孝，多的是丫头婆子出来偷嘴，郑婆子端了肉菜递到两个女儿面前笑得眯着眼儿：“你们在里头饿了馋了就出来，我这儿旁的没有，肉总管够的。”
远的瞧不见了，这才拢了书卷归去，淡竹正坐在屋外头串珠儿，瞥见石桂袖子里头鼓鼓囊囊的，还当是藏了吃食返来，扔下珠子回屋翻她的袖子，落出来两本书，眨了眼儿：“这是打哪儿来的？”
今岁叶氏给的赏最厚，大家手里都有钱，可惜不能裁衣穿，全换了甜点心，前头主家吃年饭，底下小丫头也买了花灯，石桂跟淡竹石菊两个在门边摊上看一回，挑了个莲花灯返来挂。
等院里筛详确粉裹圆子，年节也就过完了，十五家家挂灯笼，宋家虽有孝，也另有老太太老太爷在，院子里头也挂上些，取个喜庆的意头。
淡竹吐吐舌头，挨着石桂坐下，看她在皮子上比动手寸，“咦”一声：“如何做得如许大。”这时节手套不是个奇怪货，分指连指的都有，石桂伸开手，度着宋勉的手该比她的大两圈，指间也更宽，拿笔划出来对比一回：“这是我给堂少爷的谢礼，我也想不到旁的能谢他了。”
葡萄笑盈盈应一声，又道：“大少爷的点心哪一件不邃密着做，乳母这个炸糕也做得太大了些。”郑婆子说了一轮好话，葡萄这才应下，面上作难堪状：“如果叫上头几个姐姐说嘴，我可不依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