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扣捏着块麻糖咬得咯咯响,吸溜着口水去舔里头的松仁吃,一面嚼一面道:“这倒是了,你新出去没学过端方,府里粗使的丫头也有提等的,得往管束嬷嬷那儿考教一回,点了劣等的才气进院子呢。”
说要放出去,到底也没放出去,不但没放,还当了妾,石桂内心凉了半截,香扣又道:“她也真是断念眼子,可贵太太看中她,现在不是恰好,真生下儿子来,不定如何风景呢!”
这些家生子不过走个过场,绕上几个弯,总沾亲带故,考的不过是外来这些个,香扣还当桂花是怕了考评,欣喜她一句:“你是郑妈妈的干女儿,还怕个甚,总能评个劣等的。”
宋家没了的大老爷,还专作过文章,以一家之事比作一国,家都难平,秉公舞弊欺上瞒下之事难禁难绝,何谈一国之治事。
宋之湄叫养得娇了,跟着甘氏常来跟宋老太太存候,回回衣裳都是崭新的,换过一季再不肯穿,她又快到说亲的年纪,甘氏晓得宋望海宠着女儿,便拿这个作筏子,一轮轮的要钱。
这些个俱是石桂从屋里丫头嘴里听来的,她从外头的两人间换到了院子里的六人间,都是月例两三百钱的小丫头,睡着通铺,三小我用一个台盆浴盆,比起本来跟葡萄两个清清净净住着,到底不便,可儿多了嘴就杂,没两天工夫,石桂就把宋家事听了个七七八八。
她能得着太太的赏,不是为着心机有多巧,而淡竹春燕两个帮衬着,若不是可巧别苑里头没别人,春燕跟前如何也轮不上她去结识。
宋老太爷一辈子做着文章,把这一套用到家里,凡仆妇优则赏,劣则罚,两年一回考,初行这端方的时候,确是提了一批好的上来,跟着便是你托我,我托你,一家子都在府里当差的,如何不遁情面。
甘氏要真是如许短长,叶氏如何能压得她转动不得,越是这么说,石桂越不信端的求了太太就能放出去,便是求,也得有脸面去求,郑婆子想给太太请个安,还足足等了三天,自个儿要一向是个粗使,这辈子也求不到恩情。
几个丫头闲磕牙,就没有家生子不晓得的,东边长西边短顺嘴就能说出来,可大少爷是如何不利惹了老太爷那么大的气,没一个晓得,石桂也不在乎这些,反正同她不相干,她想探听的是甚么样的丫头能放出去。
石桂现在跟几个粗使丫头住在一个屋里,那几个无有不恋慕她的,说她运道好,认了郑婆子当乳母,才出去半年就能在厨房这么大油水的处所,服侍的还是两位女人。
呆在厨房又不一样,不往院里去,一天只忙着三顿饭,还得看里头点了甚,到汤水素食了,才是郑婆子上灶,只要菜治得好,就有赏钱可拿,平素吃的花腔也更多,石桂在厨房里半年,衣裳裤子都短了一寸。
叶氏祖父是正三品的户部尚书,她父亲点了巡盐御史,在任上那一年想着法儿把前任颜家的亏空补上一半,贤人故意嘉奖他,叫他再任了一年两淮盐漕监察御使,盐铁捏在一双手里,却只将将补上颜家的亏空,贤人还赞他差事办得好,跟着就换去了江州当织造郎中。
这话也不算全然扯谈,厨房油水大,石桂这个月除了发太太赏的东西,得着好几次赏钱,或多或少,加起来总有三百来钱。
这些小丫头子一半儿是家生,一半儿是买来的,分拨了拎水浇花跑腿洒扫的,院子里就没有她们不到的处所,家里另有各处当差的表亲干亲,听来的事儿天然多些,一张嘴就能拎出一大串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