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之湄虽没见着过,宋余容跟宋泽芝两个,石桂倒是远远见过一眼,两个女人年貌虽小倒是遍身绫罗,都是一样制式的服饰,一个淡雪青一个软酡红,手里捏着湘妃竹骨的团扇儿,一幅画了芍药一幅画了莲花,说话轻声细气,打赐给的也厚,当着她们两个园里的差,确是可贵的好差事了。
在别苑里半年,头先是听郑婆子说得好,跟着淡竹又给她吃了一枚放心丸,可她这会儿听的看的才是真,一问起淡竹石菊,这几个就没有不晓得的,这两个的爹娘连着亲,是大太太陪嫁过来的人,能挤上去的俱是亲信。
石桂拿了一碟子麻糖果仁出来撒给她们吃,一个个的问了姓名,里头驰名姓的也不过喊着香扣玄月如许的奶名儿,石桂看她们嘴快,抓了把果仁给她:“我乳母常说老宅里头端方大,我现在常往院子里头送吃食,且得细问问端方,别冲撞了谁。”
这些个俱是石桂从屋里丫头嘴里听来的,她从外头的两人间换到了院子里的六人间,都是月例两三百钱的小丫头,睡着通铺,三小我用一个台盆浴盆,比起本来跟葡萄两个清清净净住着,到底不便,可儿多了嘴就杂,没两天工夫,石桂就把宋家事听了个七七八八。
香扣捏着块麻糖咬得咯咯响,吸溜着口水去舔里头的松仁吃,一面嚼一面道:“这倒是了,你新出去没学过端方,府里粗使的丫头也有提等的,得往管束嬷嬷那儿考教一回,点了劣等的才气进院子呢。”
甘氏要真是如许短长,叶氏如何能压得她转动不得,越是这么说,石桂越不信端的求了太太就能放出去,便是求,也得有脸面去求,郑婆子想给太太请个安,还足足等了三天,自个儿要一向是个粗使,这辈子也求不到恩情。
呆在厨房又不一样,不往院里去,一天只忙着三顿饭,还得看里头点了甚,到汤水素食了,才是郑婆子上灶,只要菜治得好,就有赏钱可拿,平素吃的花腔也更多,石桂在厨房里半年,衣裳裤子都短了一寸。
叶氏这头两个庶女,就住在一个门洞的两边屋里,才十二三岁的年纪,平常连房门都不出,奉上去的东西原样儿撤下来也没动几筷子,撤下来的饭食点心,石桂能分掉一半。
说要放出去,到底也没放出去,不但没放,还当了妾,石桂内心凉了半截,香扣又道:“她也真是断念眼子,可贵太太看中她,现在不是恰好,真生下儿子来,不定如何风景呢!”
屋里六个,除了石桂,三个是家生的,两个是外边买来的,干着粗使的活计,便是家生的也没端庄儿起名字,一屋子倒有两个重名带桂字的,石桂干脆道:“我家里姓石,就叫我石桂罢。”
吃了她的东西,到底嘴硬,石桂先挑了头,她们自个儿就说开去:“老太太太太是再慈悲不过的人了,只二房阿谁是笑面虎,吃人不吐骨头。”
她自是觉着厨房里好,不必看主子的神采,跟园子里头的人起的争论也少,不是太太屋子里头的一等二等,厨房里等闲也不必凑趣,可郑婆子先还叫她消了回家的心机,这会儿又拿石家需求钱来拖住石桂,让她心生感激,若真是七八岁的孩子,还真叫她哄住了。
甘氏同叶氏这仇,一年结的比一年深,到处攀比,宋荫堂早早取中了童生,又早早就中了秀才,若不是闹了那一出叫宋老太爷一顿打,此时说不得连举人都作了,宋敬堂却到现在还是童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