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船上有好几只箱笼,堆着行头旗号,是走村搭台唱戏的,那两卖到那儿,这辈子就是优伶了,她手指紧一紧,现在这个世道,真能卖了当丫头,倒是好的。
那几个都是定了货她才去收人的,小本买卖,真要五两五两的买人,陈娘子手上也没这很多现钱,别个付了定,她自家补助些,如果不要人,定钱也不退。
石桂不知她说的是造化是甚么,昨儿的杏子也已经是“好造化”了,怕得颤栗,却还是笑容相送,回身默不出声把家里的事儿都干了。
夜里石桂抱了被子去跟陈娘子睡,服侍着陈娘子烫过脚通过甚,听着劈面小屋里嘤嘤唧唧的声儿,陈娘子冷哼一声:“且叫我儿受用。”
石桂把碗盘碟子都清算了,闻声陈娘子屋里鼾声如雷,银柳又把屋子反锁了,她进不去,也不想进那间屋,干脆就坐到桌上抱了膝盖。
第二天一早,石桂就起来把被罩拆了,这被子也不晓得多少人盖过,边上都油得泛光,她人小力薄,好轻易锤打洁净,却如何也绞不干,支到竹杆子上滴了一地的水。
到了小城镇,才晓得乡间的日子过得有多苦,上辈子的事只余下零散碎片,这辈子要过得好,脑筋不活不可,她已经学起捡蚕,想着能攒下一架织机来,送喜子去读书,替秋娘石头伉俪养老。
没主家在,门上便懒洋洋的,陈娘子拍了门,好一会儿才来应,也不带路,叫她自家出来,石桂再没想到竟是这么一栋大宅,从角门出来绕了好几条回廊,这才到了厨房。
石桂晓得她是大户人家发卖出来的,可看她这模样便是乡间最难耐的孀妇都比她端庄些,村里刘家的女儿便是到城里当了丫头了,到了年纪发还返来,积储的财帛盖了屋买了地,还给自个儿置了一份嫁奁。
等陈娘子醉酒去睡,银柳歪在桌边,杏眼含着水光,面上似敷了胭脂,掸一掸长指甲:“那宋家有甚个好,消夏的别墅,在主子跟前脸都难露,你还当是好去处呢。”
石桂听在耳里,留下来在陈娘子家作工,比卖作丫头强些,她跟白大娘是亲戚,今后总有归去的一天,便是银柳脾气再坏,也总能忍得她。
“傻站着何为,从速畴昔和面,还想让我服侍你不成?”银柳倚着桌沿磕瓜子,吐了一地的瓜子皮,见石桂立住了不动,啧了一声,吐出两瓣瓜子皮来:“这有甚,不是来就是去,也有你的那一天。”
石桂生下来就少哭,现在仰了头,特长背去抹眼角边的泪,无可何如,却又非做不成,她晓得本身的身价银子是五两,转了一道手还得卖很多些,像杏子如许三十两的女人是因着会点茶生得好,叫人买去是当妾的,伸手摸摸脸颊,只要攒出这钱来,就能给本身赎身。
外边巷子越来越热烈,银柳这才开了门,一件扣身衫子只扣了一半,暴露一片白胸脯,指了石桂:“到巷子口买两碗胡辣汤去。”
见不着主家,还谈甚么出头,出来是个粗使的丫头,就干一辈子也还是粗使,非得那些办了好差,在主子跟前露过脸的,那才气往上提,过后也另有个好出息。
甜水镇是宋老太爷的故乡,在这儿置下别墅消夏,造屋子的时候大兴土木,可造完了结没来过。
她句句话阿谀了陈娘子,晓得石桂定到了宋家,一叠声的赞:“还是姆妈有手腕,那家子可不好进人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