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勉见着她微微一笑,还是手脚无处安设,他那里摆得出少爷的谱,石桂把剥好的菱角荸荠送到小桌上:“少爷尝尝这个,满是新奇的。”
“多谢妈妈了,才刚繁杏姐姐还问呢,我说必定送来了,太太叮咛的事儿,妈妈们哪有不经心的。”石桂一句话把叶氏抬了出来,那婆子便叠动手笑:“那里要繁杏女人催,今儿都过节,另有点心晚些送来。”
少年原就生得惨白肥胖,到宋家这些日子也没能养得白胖些,手上捏着糕,见石桂拒了,面上泛红,非得给她:“我不吃这些甜的,你拿了去罢。”
“等吃了饭,你就去院里九花山子下边耍。”繁杏晓得石桂没得着话不敢随便出院门:“春燕也太细心了些,你夜里去看看你乳母。”
葡萄兴趣颇高:“你可不晓得,太太许了姨娘家里人来看她呢。”钱姨娘家里是小买卖人,就在金陵城里开着铺子,来宋家也是一样穿绸戴金,似她如许面子,宅子里头确是无有人过了。
这糕给他作情面也是好的,便不能给别人,院里同窗分一分也好,没爹没娘光身投奔了,可不是到处受人欺负。
等那婆子走了,石桂倒了茶也要出去,少年拿了一方糕递给她:“这个给你,你叫甚么?”石桂连连摆手:“可不能拿堂少爷的东西,我叫石桂,太太院里服侍的。”
少年不料她还特地跑这一趟,晓得是给他的回礼,东西比他给的糕不知好了多少,嚅嚅说不出话来,看着穿鹅黄袄儿青布裤子的小丫头快步出去,孤伶伶一盏灯照着粉嫩嫩的菱角,一口咬着又水又糯,细细嚼了才又坐到案前,拿挑子拨了灯火,放开书册对着灯火苦读。
宋勉见石桂往屋里看,笑一笑:“我让墨书归去过节了。”
石桂一面回声一面捧了新制的冬衣出门,一起往至乐斋去,跨过半个院子,这才到至乐斋门前,里头静无人声,今儿到处放假,守门的小厮也不知跑去那里,石桂出来叩门,少年正坐在桌前写字,饭食还未送来。
石桂脆生生接品:“少爷刻薄。”屋里铺盖还未铺,炉子没点,水都没烧,料得是家里挑上来的小厮,这个堂少爷使不动,挽了袖子替他把炉子点上,烧了热水拎出去,厨房里也送了菜来。
既是来投的亲戚,宋家也想着给他配个小厮书僮的,学里大家有,独他没有,可不显得薄待了,也费不上几两银子。
石桂没地儿去,别个都走了,廊下婆子看灯火,她就陪着一道,坐在檐下喝枣汤,大圆枣子煮的水,吃着有些蜜味,饮上两口,手上串着结绳。
宋家来投的阿谁少年就住在族学里头,跟着宋家后辈一道读书,重阳是大节,学里散学放假,别人有地去,他却只能回宋家来,就住在至乐斋里。
石桂给她道贺,让她宴客作东道,一样是粗使,石桂身上还穿戴淡竹石菊给她的旧衣,葡萄已经通身换了新的,一件珊瑚红的上衫,一条青碧淡色素花裙儿,耳眼里扎着红珠,手上拢了香串,连头发都不是双丫,束了小辫儿,脸上还搽了胭脂。
石桂眨眨眼儿,约摸明白过来,晓得这是他的美意,冲他福一福:“谢堂少爷。”笑团团的接过来,少年这才暴露点笑意,冲她点一点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