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敬堂屏息昂首,从那青裙角儿,望上去,叶文心正执杯吃茶,吵嘴含笑,眼睛眉毛好似染着雾气,读了这很多年的诗书,瞧见了她,才晓得甚么叫作“美人如玉隔云端”。
叶家就办了女私塾,除了官家女儿另有盐商家的女人,南边学风昌隆,倒还是托了办女学的福,贫人女儿也学字识书,富户就更必不说了。
叶文心字兰章,能取如许的字号,除了花中四君子之说外,便是她诗词歌赋样样精通,官家女儿合在一处读女私塾,她的文章就是最好的。
宋敬堂在帘子外头规规正正作了个揖,甘氏久等儿子不出去,自个儿掀了帘子,一看他还在整衣冠,一口气儿都差点没吊上来。
石桂大松一口气,感激的冲琼瑛笑一笑,琼瑛也冲她弯弯嘴角,在亲戚家闹出来,可不丢脸,叶文澜才这点年纪,那里肯这么山长水远的离了父母亲人,这姐弟两个内心都存着气,却不能撒在宋家丫头身上。
进门瞥见里头年青睐生的,咯咯笑了两三声,行畴昔把叶文心从罗汉床上拉起来看一回,嘴里啧啧奖饰,夸她芝兰玉树,不愧是叶家女儿,扭头对女儿道:“这是你叶家表妹。”
甘氏进门瞧见叶氏还是平常打扮,面上一僵,随即笑开了:“老太太也真是,嫂子娘家来了人,竟不知会我一声,我也好见见侄女儿,给份见面礼。”
甘氏眼儿一睇,笑得一声:“女人家还是庄静些好,平素针黹女工,再学些理家管事,筹划家业才算立品。”老太太如果喜好女人家读书,宋家几个女儿早就学起来了。
可他在学中便不是最好的门生,本来还心存妒忌,等进了族学,熟谙的人多了,便知这世上比他强的不知多少,自此两耳不闻外事,一心奉读圣贤书。
这母女两个一唱一和,马屁拍得肉麻,石桂却在外头听出些旁的来,叶家这位女人,倒有些意义,到了此地如许久,不说女子读书,只往书院门口立一立,就叫姚夫子撵了出来,还要拿水洗地,偏是这个小女人口里,竟能说出这般事理来。
“一年之计,莫如树谷;十年之计,莫如树森;毕生之计,莫如树人。一树而百获非教养之不成得。”叶文心自进了门,便是个温文淑女的模样,谈到学风女塾,竟满面光彩,好似换了一付模样。
人还在门边呢,甘氏就已经先笑起来,阁房里原也有细索索的说话声,甘氏这声音一响,里头便是一静。
他肯守这礼,宋老太太内心天然欢畅些,看在他的面上,倒把那问罪的心机淡了去,可甘氏如何也不该打这个主张。
宋之湄晓得母亲情意,这会儿瞥见哥哥看过来,成心搭了话头畴昔,但是长辈问话,再没有她去插口的事理,再看看自家哥哥一动不动的坐着,好似泥塑木雕,内心悄悄焦炙,思考着如何把话头递畴昔。
老太太再不喜好她,也不能当着叶家人下她的脸,只问叶文心在家都做些甚,读不读书:“我记取十多年前,那地儿就时髦女儿家也要读书,过得这些年,只怕此风更盛了。”
宋敬堂没回籍去,是真的卧床不起,老太太返来,他还请罪,二房一家子,只要他为了宋思远这位伯父吃了一个月的素,连抱病的时候也是一样清粥小菜,脸颊都凸起下去。
叶文澜悄悄回回身子偷眼看了看姐姐,见她还跟老太太吃茶,同两个表姐说话,只当她没瞧过来,叶文心跟前的琼瑛却出来了:“哥儿要不要去瞧瞧屋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