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桂度着素尘的神采语气,心头警省,看来这幽篁里的差事并不好当,纵叶文心本来是个温文淑女,这会儿也变了脾气。
叶氏那儿又送了一匣子雪花酥胡蝶卷子来,琼瑛便拿这个出来当茶,一片片烘得轻似蝉衣,摆在琉璃碟子上奉了上去。
六出笑了:“女人好灵的舌头,今儿是她煮的。”
柴是松枝,水是雪水,六出把炉子搬到竹径边,手执茶扇子缓缓扇风,石桂放动手上的活计,到六出跟前:“我来替姐姐罢。”
几个丫头把收来的桂花挑捡洁净,倒进竹篓里,半篓子桂花奉上去,叶文心眼儿一瞥又收了返来:“这半陈不新的,花都开大了,另有甚个香味,扔了罢。”
她正踌躇不定,干脆大胆一回,可却不能落到人眼里,看着石桂心生一计:“这茶吃着似不是六出的技术。”
除了烧水,还得捣茶,茶团分出一小块来,玉杵玉碗捣成粉:“这茶吃着淡,如果换了旁的,就不必捣了。”
叶文心如许讲究,连摘花的人都要抉剔,那便没法了,石桂抿着唇儿想一回:“花露是不成了,花糕倒是能做的。”
石桂不能久留,外头素尘叫她一声,石桂便对着宋勉竖起食指做了噤声的行动,脆声一应:“我来啦。”猫儿一样矮了腰往外头溜,宋勉看着她轻悄悄的出去,悄悄笑了一声。
叶文心又啜一口:“倒是能学一学这差事,你上回说你想识字?”
叶氏并不爱花,房里瓶中只插一样,深紫色绣球花,三枝一瓶,插在白玉胆瓶里,算是屋中独一亮色,这会儿闻声素尘说要一篓,石桂便道:“太太房里的花也常往外头买了来的。”
自早到午,忙了一早上,就为着半篓桂花,挑得干清干净的奉上来,里头一根细枝一片碎叶都无,她这一句话,便要扔了。
宋勉读书是通的,心志也是有的,这上头却不油滑了,闻声石桂这么说还只皱皱眉头,如许的野猫儿,乡间一年也不晓得要打死多少,人都吃不饱,何况是猫儿,夜里老鼠偷东西吃,野猫也偷东西吃,抓着剥了皮吃肉的也有,打死了吊起来警示的也有,哪有闻声猫儿要生崽还给供起来的。
一篓桂花蒸出来也只要一小瓶子花露,现在连一篓都没有,也蒸不出来甚么。
猫儿都跑了,宋勉拿帕子捂了会手,自家感觉失礼,手上也没破,还把帕子还给了石桂,金陵的布价比甜水镇贵上很多,这是石桂花三十个钱扯了一尺布来,裁了五六方素帕子,锁了边还没来得及绣上东西,如果沾了血,她还真不想要返来,可东西落到他手里也不成,接返来笑一笑。
宋老太太除了信佛道,舍粥施米添油点灯的事儿再没少干,一到了佛道节日,宅子里头的下人也跟着一处拿赏,或是加菜或是得钱,总有犒赏。
石桂瞠目结舌,瞪了眼儿看着叶文心,几个丫头各各瞧了她,叶文心的手握了杯子,还看着她,热茶腾着烟气,她一双眼睛似藏在雾里,叫人闹不明白她是说真的,还是拿人寻高兴。
石桂把心一横,大不了就叫人讽刺两句,点了头道:“我是想识字,就怕别人笑话。”她从到了这个处所,就一心想要光亮正大的识字,先是农家女,厥后又是小丫环,说想识字无疑痴人说梦,现在都问到跟前,再不能白白放过,管它是不是机遇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