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桂度着素尘的神采语气,心头警省,看来这幽篁里的差事并不好当,纵叶文心本来是个温文淑女,这会儿也变了脾气。
素姑是母亲亲信,从小一处长大,同她跟瑞叶一样,瑞叶没能跟了来,素姑就白着一张脸,说是给她做了件裙子,信就跟着裙子一道送到她手里,她内心不舍得,搂了素姑哭个不住,素姑嘴里叫着女人,看着是在哭,却贴了她的耳朵,奉告她必得把东西送到姑姑手里,上面写得甚么,担着甚么干系?
自早到午,忙了一早上,就为着半篓桂花,挑得干清干净的奉上来,里头一根细枝一片碎叶都无,她这一句话,便要扔了。
素尘摇一点头:“我岂不知,扬州到处有花圃花圃,可女人是再不肯用外头摘来的东西的,哪个晓得是经了谁的手。”
宋勉读书是通的,心志也是有的,这上头却不油滑了,闻声石桂这么说还只皱皱眉头,如许的野猫儿,乡间一年也不晓得要打死多少,人都吃不饱,何况是猫儿,夜里老鼠偷东西吃,野猫也偷东西吃,抓着剥了皮吃肉的也有,打死了吊起来警示的也有,哪有闻声猫儿要生崽还给供起来的。
兰溪村就出茶,石桂晓得一些,那团茶一拿出来,也只要一块月饼那么大,取的满是白茶茶心那一根,四斤嫩叶一斤茶,何况这还只要茶心,小巧一只茶炉子,颀长湘妃竹骨儿六角小茶扇,六出搬了茶炉出去,胳膊底下夹着小茶扇,往廊下去煮茶。
她既承诺了,这些个丫头各各松一口气,端的叫了冯妈妈来,她们也是吃不了兜着走,素尘依言取了团茶来。
他自来了宋家,冷眼没少瞧,当着他的面虽未曾说过,哪会觉不出来,这个丫头倒是个好的,既不是鼻孔朝天,又没有奴婢相,活得有人味儿。
几个丫头把收来的桂花挑捡洁净,倒进竹篓里,半篓子桂花奉上去,叶文心眼儿一瞥又收了返来:“这半陈不新的,花都开大了,另有甚个香味,扔了罢。”
宋勉还抱愧:“它常日里脾气极好的,不成想今儿竟凶起来了。”这黄狸猫儿随他如何摸,摸得欢畅了还翻过肚皮来。
把表字一去,便显得她是幽篁里的人了,素尘正没措置会,随口道:“总得有一篓儿才够的。”
城里有花圃花圃,除了供人玩耍,还摘下花来担到街头来卖,大户人家要这很多花,又不能每样都在院子里种,买外头服侍好了着花的来插瓶装潢,也是常事。
叶氏那儿又送了一匣子雪花酥胡蝶卷子来,琼瑛便拿这个出来当茶,一片片烘得轻似蝉衣,摆在琉璃碟子上奉了上去。
柴是松枝,水是雪水,六出把炉子搬到竹径边,手执茶扇子缓缓扇风,石桂放动手上的活计,到六出跟前:“我来替姐姐罢。”
一篓桂花蒸出来也只要一小瓶子花露,现在连一篓都没有,也蒸不出来甚么。
除了烧水,还得捣茶,茶团分出一小块来,玉杵玉碗捣成粉:“这茶吃着淡,如果换了旁的,就不必捣了。”
石桂记在内心,看了一刻接过手来扇炉子,六出看她学得快,神采一松,这如果个笨手笨脚的,活可不全压在她们身上,先前叶文心发那么大的脾气也是这丫头在里头服侍着,内心约摸晓得今后她就在女人跟前露了脸了,待她更加驯良,手把手的教了她如何煮茶,等那茶味儿出来,石桂才知那非兰非麝的香味是甚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