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勉歉然,石桂却笑:“它怀了小猫崽子,我又是生人,如何肯跟了我走,堂少爷如果下回再遇见它,就把它抱归去,这是功德儿,不碍的。”
兰溪村就出茶,石桂晓得一些,那团茶一拿出来,也只要一块月饼那么大,取的满是白茶茶心那一根,四斤嫩叶一斤茶,何况这还只要茶心,小巧一只茶炉子,颀长湘妃竹骨儿六角小茶扇,六出搬了茶炉出去,胳膊底下夹着小茶扇,往廊下去煮茶。
“姑姑要去几日?甚时候返来?”要不要揭了信,总要晓得母亲托了姑姑甚么才好,叶文心幼承庭训,不管内心想的如何,说话作事却叫人挑不出错来,若不是有这桩事落在身上,她如何也不会想着偷拆母亲的函件。
宋勉还抱愧:“它常日里脾气极好的,不成想今儿竟凶起来了。”这黄狸猫儿随他如何摸,摸得欢畅了还翻过肚皮来。
素尘更加不敢接口了,还是琼瑛硬着脸皮上前,陪了笑问道:“女人要不要吃茶,才刚送来的泉水,再不然用瓮儿里的雪水。”
一篓桂花蒸出来也只要一小瓶子花露,现在连一篓都没有,也蒸不出来甚么。
叶文心好轻易下了决计,她自晓得事情不对,素姑给的信更加不敢大喇喇拿出来显在人面前,屋里几个丫头不成,冯妈妈更不成。
把表字一去,便显得她是幽篁里的人了,素尘正没措置会,随口道:“总得有一篓儿才够的。”
她正踌躇不定,干脆大胆一回,可却不能落到人眼里,看着石桂心生一计:“这茶吃着似不是六出的技术。”
宋勉读书是通的,心志也是有的,这上头却不油滑了,闻声石桂这么说还只皱皱眉头,如许的野猫儿,乡间一年也不晓得要打死多少,人都吃不饱,何况是猫儿,夜里老鼠偷东西吃,野猫也偷东西吃,抓着剥了皮吃肉的也有,打死了吊起来警示的也有,哪有闻声猫儿要生崽还给供起来的。
石桂度着素尘的神采语气,心头警省,看来这幽篁里的差事并不好当,纵叶文心本来是个温文淑女,这会儿也变了脾气。
叶氏那儿又送了一匣子雪花酥胡蝶卷子来,琼瑛便拿这个出来当茶,一片片烘得轻似蝉衣,摆在琉璃碟子上奉了上去。
叶文心在里间吃茶,一碟子雪花酥只动了一片,余下的全赐给下人,石桂得着两片,烘得既薄且透,乌黑一片,上头撒了洁粉梅花糖,舌头一碰到糖粉,底下的酥就化开了。
几个丫头把收来的桂花挑捡洁净,倒进竹篓里,半篓子桂花奉上去,叶文心眼儿一瞥又收了返来:“这半陈不新的,花都开大了,另有甚个香味,扔了罢。”
自早到午,忙了一早上,就为着半篓桂花,挑得干清干净的奉上来,里头一根细枝一片碎叶都无,她这一句话,便要扔了。
她既承诺了,这些个丫头各各松一口气,端的叫了冯妈妈来,她们也是吃不了兜着走,素尘依言取了团茶来。
素尘摇一点头:“我岂不知,扬州到处有花圃花圃,可女人是再不肯用外头摘来的东西的,哪个晓得是经了谁的手。”
他自来了宋家,冷眼没少瞧,当着他的面虽未曾说过,哪会觉不出来,这个丫头倒是个好的,既不是鼻孔朝天,又没有奴婢相,活得有人味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