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观里也不是全然不吃荤,削发的居士茹素,在家的居士也能吃荤,张老神仙虽是茹素的,可鸡蛋还是吃的,明月才来了没几日,把厨房的边边角角摸了个门清,那里放米那里放油,他比偷油的耗子都清楚。
宋之湄却挨在她身边坐着,轻声细语的欣喜起她来,一时说她脸上的伤看着骇人,一时又说拿东西敷了就好,绕来绕去的想要绕到太子身上,别个不接口,她这才住了嘴,脸上还在笑,脸儿一侧,却见陈家女人离她坐得远远的。
叶文心一声不出,挨着墙扶了石桂的心,背转过身子,拿帕子捂住红肿处,缩了肩膀拿斗蓬把自个儿紧紧裹起来,半身的重量几近都压在石桂身上,石桂扶着她往愉后的凉亭里去。
她这一开口,宋之湄只得执杯喝茶,纪家女人笑起来:“小德子送来的,必定安妥,便他本来不晓得,上头叮咛一声,也必把人的爱好当听清楚,我爱雪花酥,微晴爱吃称心果,是南是北,他都晓得。”
早就有丫头升起炭盆来,圆妙观来的朱紫多,库房里头还存着大屏风,叫人抬出来绕着亭子围起来,没一会就热了,可叶文心还是一手盗汗,等她缓过神来,想一想刚才却又没甚好怕的。
可吴家女人见了叶文心两回,她连句整话都未曾说过,料得她是个害臊的,冷不丁叫衣角扫了脸儿,必定不肯昂首。
明月翻了个白眼,接了果仁往嘴里塞,一面嚼还一面说:“我才不当羽士呢。”石桂晓得明月不肯意当羽士,可他这点年纪,自个儿能找个甚么谋生,也不问他家在那边,家里另有甚么人了,笑一笑拿了鸡蛋就走。
叶文心捏了帕子把脸挡了个严严实实,吴家女人还在说:“这可如何好。”破了一块皮,眉骨上面红红一块越碰越肿。
石桂从速取出帕子来:“女人捂一捂罢。”
叶文心闻声这句悄悄松一口气,等太子回身要进屋,被吴家女人一把拉了起来,暖耳松开来,暴露半张脸,吴家女人掀起观音兜,看她视线上边碰红了一块。
一堆人正靠着屏风坐下来烤火,外头却有个小寺人过来了,行了礼,呈上个食盒子来,一看便知是太子派了来的,来的人身边带寺人的就只要他了。
食盒子一翻开来,上面两层是御膳点心,底下一层翻开来,个个都偷眼去看叶文心,小巧不过盈寸,小饺儿做得五彩十色,另有翡翠烧卖,千层油糕,菊花馒头,一个个捏在手里还嫌小,一看便知是扬州点心。
叶文心伏着身子不敢昂首,太子也没事理去扶一个未出阁的女人,他一眼投到吴家女人身上,使了个眼色让表妹去扶,天然还要多礼几句。
琼瑛绞了帕子正给叶文心敷眼睛,石桂剥了鸡蛋,余下这些个娘子都是晓得情由的,叶文心原是最内疚不过的人,别个出来赏雪赏梅,她落在最末,归去的时候,可不就是最前,避无可避撞着了,一个个都闭了口,把事儿茬畴昔,连她脸上的伤都未曾提。
石桂还替叶文心敷脸,琼瑛却心不在焉,恨不得立时归去把这些奉告给冯嬷嬷听,叶文心才刚吓得脸都不敢抬,只瞥见太子的袍角靴子,旁的一概没见着,连太子是圆是扁都不知,这会儿解得难堪,接了小饺子咬上一口,微微露点笑意:“是隧道的萧家点心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