管事婆子也不是头一回吃请了,酒肉糕团,奉上门就没有退归去的事理,这归去不伸手去接:“这可使不得了,我这儿没钱给你。”
她到底不甘心,咽了口唾沫:“那葡萄的你给了我罢。”
郑婆子面上堆着笑,领了钱,一起往回走,脑筋里策画着夜里加几个菜,给女儿外孙女送些甚么东西畴昔,再剪上五尺布做件新衣裳。
葡萄穿的也是新衣,却不是发的,是自个儿做的,用钱姨娘赏下来的桃红绸子做了件短袄,底下是翠绿撒花裤子,人懒洋洋的,石桂出去了,她还不转动。
至于石桂,她不必想也晓得,必是这丫头还存了回上房的心,这才用力凑趣着春燕,没成想她倒有些手腕,这么个肯长进有体例的,倒真不能跟葡萄一样待。
若郑婆子再胡涂些,说不得还真去了,可她是扒着叶氏才回的老宅,不说春燕的娘,就是春燕在叶氏屋里也很能作得主,她都替石桂出了头,郑婆子再蠢也不会自个儿撞上去。
秋娘做的那件大棉袄,石桂这会儿就穿起来,屋里头比外头也强不到哪儿去,罩一件厚衣,身上还更和缓些,算着日子就要发月钱了,石桂只充不知,等着郑婆子出丑去。
只要甚个时候真的“出息”,甚个时候郑婆子才气不吸这口蚊子血,两个争了半日,还得交上一半钱,得的越多,交得越多,犒赏少了,她还要问。
钱姨娘身子更加沉了,眼看着就要出产,这一胎怀的艰巨,院里丫头辛苦,碰到年节打发的赏钱就多,葡萄又最是嘴甜,很有些聪明干劲,这回得了一吊钱。
郑婆子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,只当石桂叫挤兑得无处存身,这才去了幽篁里,哪晓得春燕还肯替她出这个头。
大雪天里没旁的差事,丫环屋里不到早晨不烧炭,关了门里头便得点油灯,干脆开了一条缝透光,听外头北风呼号,玄月搓了手:“这雪如何还不断,倒不是小雪,是大雪了。”她嘴里念叨着,内心算那些个月钱,亲娘又来催了她,要她送钱家去,家里好做小雪要吃的腊肉。
再贫苦也不至连个腊肉都吃不起了,清楚又是要榨她的钱用,这么一想,连放假都不叫人欢畅,玄月叹一口气,摸摸身上的衣裳,好歹这些个亲娘再不敢伸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