纥石节女婴只道他自大,不敢攀附,嫣然一笑,点头道:“罗荒漠不分汉人、女真,也不分契丹、奚人,只看是不是顶天登时的豪杰。你的腿固然临时不能行走,但飞在天上的雄库鲁,靠着风、勇气和翅膀,没有达到不了的处所。”
许宣呼吸一窒,抬开端,看着那满天摇摇欲坠的星斗,俄然感到一阵锥心的森冷与惊骇。此时现在,父亲与真姨娘是否还活着?白姐姐与王允真是否已化作了星星?小青和青帝又落到了何方?
当日峨眉山上,他曾一边吹角,一边打鼓,与李少微比斗音乐。但当时他有葛长庚元神附体,妖后笛声没法扰乱其心神;此时经络未愈,又添新伤,一面要凝神抵抗完颜亮鼓点的汹汹滋扰,一面还要以笛曲对抗其声浪,只觉心烦意乱,气味不继,几次几乎走调。
他翻身跃上一匹备骑的马背,转过甚,灼灼地盯着许宣,笑道:“汉儿小子,飞得再高的云,也要与大海交逢。我们后会有期!”猛地一夹马腹,闪电似的朝南疾冲而出。
纥石节女婴非常欢乐,又贴在他耳边,悄悄道:“你感觉我们的苏里歌如何样?”
苏里歌冰雪聪明,目睹许宣一味敷衍,一颗心跟着垂垂下沉,听到最后这句,方才的高兴与羞怯早已消逝得一干二净。俏脸通红,立起家,大声说了一串女实话,接着跃下火炕,风也似的冲出屋外。
幸亏他这几个月来,剑招武式学得固然未几,却修得了雄浑真炁与“天人交感”的本领,又得青帝真传,初悟“六合八极”与“阴阳指”的妙谛。心中一动:“是了,这厮真气阴邪,恰好可用‘阳极真炁’禁止。我若将一阳指的指法用来吹笛,或许便能将他压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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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里歌转过身,脸上泪光闪动,微微一笑,道:“但是这么多的星星,哪一个才是他?为甚么每次我看着星星时,内心却更加难过,更加惊骇?”
许宣越斗越是凛然,这厮真炁阴邪强猛,声音凄厉诡异,竟似出自魔门。想不到塞北之地、鞑子贵胄当中,竟然也有这些妖类!
正想答复,她又低声道:“小时候,我爹爹说,人死了今后就会变成星星。他说天上的星星都是先人的灵魂,当我感到孤傲悲伤的时候,看一看星空,就不会那么孤傲难过了。但是……”
完颜亮惊怒交迸,如何也想不明白,为何这小子明显已被逼至绝境,竟会俄然反转高上?
众铁骑恨恨地瞪了许宣与苏里歌一眼,吼怒着潮流般奔卷而去,雪尘滚滚,很快便消逝在白茫茫的六合之间。
当下冥神感到,指诀变幻,接连用了“风地观”、“风雷益”、“山风蛊”等阴阳指诀,运气吹笛。笛声蓦地一变,时如暴风掠地,时而风雷激吼,时如山风激啸……一洗方才靡靡不振的气象,壮阔激昂。
当下运足真气,奋力捶鼓,持续大声唱道:“缡虎豪雄,偏裨真勇。非与谈兵略,须拼一醉,看取碧空寥廓……”唱到最后一句时,已是神采涨红,额头青筋暴起,胸肺憋闷得直欲爆炸开来。
这个苍茫的天下,孤傲得仿佛只剩下他一小我。
许宣一震,猛地转头朝她望去。
当天夜里,完颜阿勒锦家中又是亲朋满座,一片欢娱。比起昨日的屠狼搏虎,许宣打败骄横狂傲的海陵王,明显更让众猎户冲动。世人轮番敬酒,纵声大笑,“雄库鲁”之声不断于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