便是赵世番,有鹏哥儿和月娘珠玉在侧,内心最体贴的也还是是雁卿。平素不如何教诲、靠近她,也不过是因看到她便想起当日,睹之伤情。
赵世番就低头亲吻着林夫人的额头,缓缓抚摩着她的脊背,轻声安抚道,“我已差人往庆乐王府去了――王府里养的大夫并不比太病院里的差,定能保雁丫头安然。你且不要哭。”
广陵王世子是个孝子,内心恨他,却不欲沾滥杀之名,便保举他进京当太医――他有如许管不住的乌鸦嘴,进了太病院焉能有活路?幸亏他尚还聪明,以本身是削发报酬名固辞了。今后却也不能再四周行医,便又将修行捡起来。
白上人就问:“要动刀,也能够?”虽是咨询,却已开了药箱取出一柄薄细锋利的剃刀来,双指按在雁卿的眉心,“她的面相过于美满,命途也过于繁华。有道是月盈则亏,人满则损。太美满了招小人,太繁华了生盘曲。又有智者多虑、傻人傻福之说……可见好一定好,不好也一定不好。我这一刀下去,不免要留个疤、改个命,许还会损了她今后繁华。却反正能了断现在烦恼,这也不要紧么?”
“白上人”本是长安清风观里的修行人。早些年不好好修行,反而学了一身医术。四周行医救人,垂垂就有了神医的名号。当年广陵王病重,便延请他去医治。大抵修行人都有些不通油滑的桀骜凉薄之处,他给广陵王诊治完,竟直言“就半个月的命数,没甚么可治的”――成果就将广陵王获咎了,被投下狱。
赵世番已听了柳姨娘那厢的说辞,却也没推测是这般景象。默不出声的上前看了看,眼圈便也红起来。却未曾说甚么狠话,只抚了抚雁卿的眉角,给她将衣被盖好。
又道:“雁丫头是有福分的。我必然一世护着她,就算今后我不在了,也另有阿鹏、阿鹤、阿宝、月娘。”
赵世番道:“三岁才会说话,常有人说她是痴儿。”
说是这么说――但是面对一个以“判死”成名的大夫,燕国公第一反应还是“宁肯令旁人来”。
本日他在庆乐王府高低棋,正逢燕国公来求医,便拍拍衣衫起家,道:“赶上便是有缘。”就这么跨上医箱来了。他肯脱手,庆乐王天然珍而重之,忙遣长史来禀明原委,说,“可见府上女公子是有福的,必定能逢凶化吉。且勿忧愁。”
林夫人生性朴实,屋内家具陈列也并无多少别致花腔,多数还是当年结婚时打造的那些。不过是因陈列搭配得公道奇妙,才显得洁白高雅罢了。实在都已是些不时髦的笨旧东西了。此时入夜,点起蜡烛来,那些边角处便显得暗影幢幢,特别黑沉些。
因他深解玄理,这些年京中名流都以能与他交游、说道为荣,庆乐王这般不好玄理的俗人,也情愿与他下棋喝茶。他识人论事常常一言成谶,少有不中的。庆乐王虽不信卜相之说,却也觉出他的聪明。赶上难明之事,便常去听他解惑。他倒不轻视权贵,只说庆乐王是“刻薄人”,便来往起来。
幸而外间很快便有人趋步来通禀,“庆乐王府长史并白上人来了。”
赵世番与林夫人被他绕得晕头转向,起初记起的旧事也抛开在一旁。仓猝要从他手大将雁卿抢过来。就见他已松开雁卿。
就又推开雁卿的外套检察,公然见她上臂内侧有嫣红的指痕――也是她现在乱了心神,未曾想到这是本日雁卿与丫环们推搡时不留意留下的,只觉得本身所忧愁的是真事,便感觉有好天轰隆当头劈下来。一时连脊梁都冷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