邵大侠品了一盏六安瓜片,把玩着茶盏半晌不出声。胡自皋看他有难言之隐,又悻悻地说道:
“这是那里话?”胡自皋口气一松说,“这事做起来风险很大,你给我几天时候安插。”
“谁?”
皂隶领了赏银而去,邵大侠将信拆开,抖开笺纸,信不长,只几句话:
听邵大侠一口气数出这一大堆桥的名字,柳湘兰暗自佩服,她一个眼波扫向胡自皋,嗔道:
“柳女人,我们挪个地儿吃晚宴去吧。”
“为何?”
不消说,这邵某便是邵大侠了。他一个月前还在都城。通过玉娘拿到张居正向漕运总督王篆写的荐函后,他便出发回到扬州。略略休整两天,他派管家到漕运总督府衙进谒。王篆见了首辅的信后,便主动约见邵大侠,这王篆从北京巡城御史任上升迁到扬州,虽比胡自皋晚来半年,但官大一级,手头上不但管着漕船,更管了十几万漕军。是以,在扬州城浩繁官员中,天然数他最有权势。邵大侠本是扬州城中闻名流物,这一下又攀上王篆这个背景,更是风起云生不成一世。胡自皋固然自恃有冯保这个背景,并不把普通官员放在眼里,但他晓得王篆是首辅张居正的红人,是以对他畏敬三分。当他传闻邵大侠成了王篆的座上宾后,心头不免猜疑,不知其中究竟,却不敢怠慢。当他接到邵大侠的聘请请他到邵府做客时,便欣然承诺。
如果说扬州城是一座天国,那么天国中的天国,便是小东门前的小秦淮了。这小秦淮南出龙头关,北出大东门水关,两端都与运河相接。扬州人风俗称运河为官河。引官河水入城,水程约莫八里,古称市河。市河两岸,多为盐商富商的别业或是美伶名妓的河房密室。一到夜晚,河上画舫如鲫,两岸花灯万盏。芙蓉罗绮满眼熟辉,丝竹歌乐不断于耳。置身此中,真不知今夕何夕。因南都城中秦淮河名闻天下,此处便以小秦淮名之。
“去二十四桥。”
“那边吃茶有何讲究?”柳湘兰问。
帘外风情、紫燕儿双飞。
“我现在反面你抬杠了。”柳湘兰说罢已拿起了筷子。
“钱是小事,也就两千两银子,但胡大人对你柳湘兰的一片痴情,倒是两万两银子也买不来的。”邵大侠说着,公开朝胡自皋丢了个眼色,用心抱怨道,“胡大人,这些话本不该我邵某插嘴,柳女人没来,你整天念叨,现在来了,你为她做了那多筹办,却又不肯剖明,这是为何?”
“我这小我是打肿脸充瘦子,好装门面,实在兜兜里没几个银子。”
这盂兰节本是江南女子的节日,每年七月七这一天,一些有钱人家的女眷,便会在早晨雇船游河,放莲花灯。灯之多少,全凭各家财力。家道贫寒者,一盏两盏亦可,但富绅大户,放灯少则千盏,多则数千盏乃至万盏。扬州城中,每年的盂兰节,一到夜晚,巨商大户都会在小秦淮放灯。放灯从戌时开端,一到这时候,小秦淮河上就会封渡,把全部一条河道尽数留给莲花灯。届时一天星月一河灯,两岸俱是看灯人。喧喧闹闹熙熙攘攘直到天亮方散。柳湘兰久住南京秦淮河边,年年都享用放河灯的兴趣,她不信赖这小秦淮上的放灯场面会比南京秦淮河更热烈,是以说道:
“说是如许说,但毕竟有碍观瞻。方才那位老驼子沏的茶,叫本官如何品饮得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