荷花池内鸳鸯睡,
小厮手指赤身美人:“这不是吗?”
“女人问得好,”店东人也约略看得出柳湘兰的身份,故如许称呼她,“小可这双虹楼的烹茶,但是有讲究的。一是烹茶的炉子,用的是泥炉。二是铜铫子,必然是煮过千次之上的老铫子,如许就完整去了燥气。三是烹茶之火,必须既猛且绵,不猛雪水难开,吃了会腹胀。不绵又会导致水硬,夺了茶香。第四是煮茶之人,也须得是七八岁的小孺子,唯其小孩儿,才气实得扫雪烹茶的意境。”
邵府的膳厅紧连扇子厅,也在河边上。这膳厅很大,摆十桌筵席不成题目。临河一面都是雕花木扇,供设清雅,干净无尘,一入此中便有食欲。邵大侠领着胡自皋柳湘兰三人面河而坐,厅里却空空如也,不要说菜肴,就是桌子也不见一张,胡自皋问邵大侠:
胡自皋故意献技,独自走到书案前,怔怔地看着柳湘兰,沉吟有顷,遂下笔道:
“高旻寺的观音菩萨最灵,但路途远,明天恐来不及了,改天择个谷旦,让胡大人陪你去。明天,你还是过好盂兰节。”
邵大侠说罢,朝站在门口的一个凹脸大麻子的矮矬子仆人做了个手势,那仆人回身急仓促而去。不一会儿,听得窸窸窣窣脚步声传来,麻脸一挑帘,便见一名窈窕淑女莲步悄悄走了出去。胡自皋寻名誉去,顿时惊呆了,这女子不是别人,恰是南京秦淮河边倚翠楼中的仆人柳湘兰。隆庆六年,胡自皋为了凑趣徐爵而结识柳湘兰。徐爵走后,胡自皋便成了倚翠楼中的常客,觞咏之乐云雨之会,消磨了多少秋夜春宵。但自调任扬州后,一来新欢间出,二来毕竟与南京山川相隔,两人虽旧情不泯,倒是无缘再次相会。邵大侠探得真相,为了奉迎胡自皋,便派人去南京把柳湘兰接来,并挑选七夕盂兰会,让这一对旧恋人在扇子厅相见。
胡自皋一边踱着方步一边说道:“扫雪烹茶,倒是极有韵致的事,只是这溽暑当中,那里有雪呢?又不知你编了一个甚么样的故事。”
邵大侠如数家珍,把个柳湘兰撩得心痒痒的,胡自皋也乐意作陪。他们三人顿时起轿望双虹楼而来,因有排衙仪仗导引喝道,路上倒也顺利,半晌就出了北门。这家茶肆的仆人早得了通报,晓得盐运司御史大人要来尝茶,早把里里外外清算得利利索索,还把主楼的第三层全部儿空下来,归正他也不会亏损,邵大侠早就付了银子。因在公家场合,胡自皋忌着市人耳目,自是不敢放浪,也就自但是然摆起架子,举头挺胸目不斜视,跟着茶肆仆人上得三楼,他们的侍从都被安排在一楼。
店东人说着,就叮咛堂役下去拿雪,不一会儿,两个堂役公然哼哧哼哧抬了一筐雪上来。胡自皋上前抓了一把,咦,真的是雪!不免惊奇问道:
“我晓得柳女人身边不缺脱手豪阔的公子,他们中替你买灯的,最多有多少?”
“邵员外,本官自进到你府上,七弯八拐见了十几个仆人,竟没有一个长得灵性的,大抵全扬州城的丑人,都被你物色到了。”
还是邵大侠答复:“扬州城到处兰若,最闻名的有八大寺,它们是建隆寺、天宁寺、法净寺、高旻寺、重宁寺、静慧寺、佛缘寺、灵鹫寺。柳女人拜佛,起首必定是拜观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