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是现在呢,只要沉寂和空虚还是,子君却决不再来了,并且永久,永久地!……
这复习厥后也垂垂稀少起来。但我只要瞥见她两眼谛视空中,入迷似的凝想着,因而神采越加温和,笑窝也深下去,便晓得她又在自修旧课了,只是我很怕她看到我那好笑的电影的一闪。但我又晓得,她必然要瞥见,并且也非看不成的。
她倒是甚么都记得:我的言辞,竟至于读熟了的普通,能够滚滚背诵;我的行动,就如有一张我所看不见的影片挂在眼下,论述得如生,很纤细,天然连那使我不肯再想的陋劣的电影的一闪。夜阑人静,是相对复习的时候了,我常是被诘责,被磨练,并且被命复述当时的言语,但是常须由她补足,由她改正,像一个丁等的门生。
子君竟胖了起来,神采也红活了;可惜的是忙。管了家务便连谈天的工夫也没有,何况读书和漫步。我们常说,我们总还得雇一个女工。
不但我本身的,便是子君的言语行动,我当时就没有看得清楚;仅晓得她已经答应我了。但也还仿佛记得她神采变成青白,厥后又垂垂转作绯红,――没有见过,也没有再见的绯红;孩子似的眼里射出悲喜,但是夹着惊奇的光,固然力避我的视野,张皇地仿佛要破窗飞去。但是我晓得她已经答应我了,没有晓得她如何说或是没有说。
我的路也必定了,每礼拜中的六天,是由家到局,又由局到家。在局里便坐在办公桌前抄,抄,抄些公文和函件;在家里是和她相对或帮她生白炉子,烧饭,蒸馒头。我的学会了烧饭,就在这时候。
“我是我本身的,他们谁也没有干与我的权力!”
莫非她翻了车么?莫非她被电车撞伤了么?……
何况还要饲阿随,饲油鸡,……都是非她不成的事情。
我们的家具很简朴,但已经用去了我的筹来的款项的大半;子君还卖掉了她独一的金戒指和耳环。我劝止她,还是定要卖,我也就不再对峙下去了;我晓得不给她插手一点股分去,她是住不舒畅的。
安宁和幸运是要凝固的,永久是如许的安宁和幸运。我们在会馆里时,还偶有群情的抵触和意义的曲解,自从到吉兆胡同以来,连这一点也没有了;我们只在灯下对坐的怀旧谭中,回味当时抵触今后的和解的重生普通的兴趣。
但我的食品却比在会馆里时好很多了。做菜虽不是子君的特长,但是她于此却倾泻着尽力;对于她的日夜的操心,使我也不能不一同操心,来算作分甘共苦。何况她又如许地整天汗流满面,短发都粘在脑额上;两只手又只是如许地粗糙起来。
寻居处实在不是轻易事,大半是被遁辞回绝,小半是我们觉得不适宜。起先我们挑选得很苛酷,――也非苛酷,因为看去大略不像是我们的安身之所;厥后,便只要他们能相容了。看了二十多处,这才获得能够临时对付的处所,是吉兆胡同一所小屋里的两间南屋;仆人是一个小官,但是倒是明白人,自住着正屋和配房。他只要夫人和一个不到周岁的女孩子,雇一个乡间的女工,只要孩子不哭泣,是极其安适清幽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