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 > 朝花夕拾 > 第28章 伤逝 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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气候的冷和神情的冷,逼迫我不能在家庭中安身。但是往那边去呢?大道上,公园里,固然没有冰冷的神情,冷风究竟也刺得人皮肤欲裂。我终究在浅显图书馆里觅得了我的天国。

冷了起来,火炉里的不死不活的几片硬煤,也终究烧尽了,已是闭馆的时候。又须回到吉兆胡同,明白冰冷的色彩去了。迩来也间或碰到暖和的神情,但这却反而增加我的苦痛。记得有一夜,子君的眼里忽而又收回久已不见的稚气的光来,笑着和我谈到还在会馆时候的景象,不时又很带些可骇的神采。我晓得我迩来的超越她的冷酷,已经引发她的忧疑来,只得也竭力谈笑,想给她一点安慰。但是我的笑容一上脸,我的话一出口,却马上变成空虚,这空虚又马上产生反应,回向我的耳目里,给我一个尴尬的暴虐的冷嘲。

可惜的是我没有一间静室,子君又没有先前那么清幽,长于体贴了,屋子里老是狼藉着碗碟,满盈着煤烟,令人不能放心做事,但是这天然还只能怨我本身有力置一间书斋。但是又加以阿随,加以油鸡们。加以油鸡们又大起来了,更轻易成为两家辩论的引线。

秘书处启?十月九号

屋子和读者垂垂消逝了,我瞥见怒涛中的渔夫,战壕中的兵士,摩托车中的朱紫,洋场上的投机家,深山密林中的豪杰,讲台上的传授,昏夜的活动者和深夜的偷儿……。子君,——不在近旁。她的勇气都失掉了,只为着阿随悲忿,为着做饭入迷;但是奇特的是倒也并不如何瘦损……

使她明白了我的作工不能受规定的用饭的束缚,就费去五礼拜。她明白以后,约莫很不欢畅罢,但是没有说。我的事情公然今后较为敏捷地停止,不久就共译了五万言,只要润色一回,便能够和做好的两篇小品,一同寄给《自在之友》去。只是用饭却仍然给我忧?。菜冷,是无妨的,但是竟不敷;偶然连饭也不敷,固然我因为整天坐在家里用脑,饭量已经比先前要减少很多。这是先去喂了阿随了,偶然还并那迩来连本身也等闲不吃的羊肉。她说,阿随实在瘦得太不幸,房东太太还是以嗤笑我们了,她受不住如许的挖苦。

我拣了一个机遇,将这些事理表示她;她体味似地点头。但是看她厥后的景象,她是没有懂,或者是并不信赖的。

到夜间,在她的惨痛的神采中,加上冰冷的分子了。

我一回寓,感觉又平静很多多了;但子君的惨痛的神采,却使我很吃惊。那是没有见过的神采,天然是为阿随。但又何至于此呢?我还没有提及推在土坑里的事。

这在会馆里时,我就早已推测了;那雪花膏便是局长的儿子的赌友,必然要去添些谎言,设法陈述的。到现在才产见效验,已经要算是很晚的了。实在这在我不能算是一个打击,因为我早就决定,能够给别人去誊写,或者教读,或者固然吃力,也还能够译点书,何况《自在之友》的总编辑便是见过几次的熟人,两月前还通过信。但我的心却腾跃着。那么一个恐惧的子君也变了色,特别使我痛心;她迩来仿佛也较为胆小了。

她的话没有说完;不知怎地,那声音在我听去却只是浮浮的;灯光也感觉格外暗淡。人们真是好笑的植物,一点极微末的小事情,便会受着很深的影响。我们先是冷静地相视,逐步筹议起来,终究决定将现有的钱极力节流,一面登“小告白”去寻求誊写和教读,一面写信给《自在之友》的总编辑,申明我目下的遭受,请他收用我的译本,给我帮一点艰苦时候的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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