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当我记念隐鼠,给它复仇的时候,一面又在渴慕着画图的《山海经》了。这渴慕是从一个远房的叔祖惹起来的。他是一个胖胖的,驯良的白叟,爱种一点花木,如珠兰、茉莉之类,另有极其少见的,传闻从北边带归去的马缨花。他的太太却正相反,甚么也莫名其妙,曾将晒衣服的竹竿搁在珠兰的枝条上,枝折了,还要忿忿地谩骂道:“死尸!”这白叟是个孤单者,因为无人可谈,就很爱和孩子们来往,偶然的确称我们为“小友”。在我们聚族而居的宅子里,只要他书多,并且特别。制艺和试帖诗,天然也是有的;但我却只在他的书斋里,瞥见过陆玑的《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》,另有很多项目很生的册本。我当时最爱看的是《花镜》,上面有很多图。他说给我听,曾经有过一部画图的《山海经》,画着人面的兽,九头的蛇,三脚的鸟,生着翅膀的人,没有头而以两乳当作眼睛的怪物,……可惜现在不晓得放在那边了。
过了十多天,或者一个月罢,我还记得,是她乞假回家今后的四五天,她穿戴新的蓝布衫返来了,一见面,就将一包书递给我,欢畅地说道:
固然背后里说人是非不是功德情,但假如要我说句至心话,我可只得说:我实在不大佩服她。最讨厌的是常喜好切切察察,向人们低声絮说些甚么事。还竖起第二个手指,在空中高低动摇,或者点着敌手或本身的鼻尖。我的家里一有些小风波,不知怎的我总狐疑和这“切切察察”有些干系。又不准我走动,拔一株草,翻一块石头,就说我玩皮,要奉告我的母亲去了。一到夏天,睡觉时她又伸开两脚两手,在床中间摆成一个“大”字,挤得我没不足地翻身,久睡在一角的席子上,又已经烤得那么热。推她呢,不动;叫她呢,也不闻。
“哥儿,你牢服膺住!”她极其慎重地说。“明天是正月月朔,朝晨一展开眼睛,第一句话就得对我说:‘阿妈,恭喜恭喜!’记得么?你要记取,这是一年的运气的事情。不准说别的话!说过以后,还得吃一点福橘。”她又拿起那橘子来在我的面前摇了两摇,“那么,一年到头,顺逆流流……。”
而后我就更其汇集画图的书,因而有了石印的《尔雅音图》和《毛诗品物图考》,又有了《点石斋丛画》和《诗画舫》。《山海经》也另买了一部石印的,每卷都有图赞,绿色的画,字是红的,比那木刻的精美很多了。这一部直到前年还在,是缩印的郝懿行疏。木刻的却已经记不清是甚么时候失掉了。
《二十四孝图》
“哥儿,有画儿的‘三哼经’,我给你买来了!”
她又有所要求似的,摇着我的肩。我忽而记得了―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