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除族?”钟氏下认识地打断了秦素的话,语罢方觉讲错,忙转向太夫人恭声道:“太君姑包涵,我多口了。”
秦素蹙眉想了一会,方细声道:“太祖母,薛家仆人倒是说了启事,然原话我记不清了,只记得大抵的意义。传闻,那族长颁下号令后,江氏族人亦有很多说他做得过分了,那老族长便说,以末节而知大事,一时之情弊若听任,则江氏一族危矣。”
太夫人摆了摆手,垂目看着她,温声道:“无妨。你想说甚么便说。”
已经有多少年,她未曾听过这般志气昂扬的话语了?
宿世活得太冷,连骨头里的血都是冰的,蓦地间来这么一段激扬陈辞,任谁都会感觉别扭。
有了吴老夫人那句话,林氏便不出声了,低了头不知在想些甚么。她对座的钟氏倒是面色奇特,说不出是欣喜还是难堪,此时正拿帕子抹唇角。
这么多年畴昔了,秦氏的光荣已然泯没,但是,她骨子里的执念却还活着,如经霜的老树,只待着重新抽芽的那一天。
“傻孩子。”高老夫人抢先开了口,目光闪动,神情非常奥妙,“你说得极好,秦家小娘子便该如此。”
她问得也算是常理。那江氏乃是王谢,若真出了如许的事,必然是藏不住的,可他们在青州却从未传闻过。
德晖堂高低一片沉寂,漫天飞雪似亦在那一阵激昂的话语声中停止了坠落。
略略调剂了一下情感,秦素方像是俄然觉悟过来普通,往四周看了看,羞怯怯地垂首道:“太祖母恕罪,祖母、叔祖母、母亲与叔母恕罪,阿素失礼了。”说着便躬身行了一礼,复又直身道:“因方才听叔祖母说二兄棚屋枕草,我便想起了薛府仆人们说的江家的事,一时候思路狼籍,这才冒然出言,委实有失女子端淑仪态,阿素知罪。”
她的视野有些恍惚起来,面前似又闪现出那连绵数里的秦家大宅。
秦素清澈的声音仍在响着,那声音虽有着少女的荏弱,可吐出来的每一个字倒是掷地作金石声:“……从今今后,走到那里我都不会再低下头去了。就算去了多数,我也会挺直腰杆大声报出我的姓氏,还要奉告统统人:我秦家后辈毫不输于任何人,我秦家后辈更会将颍川秦氏的高傲,一代一代地持续下去,生生世世,永不断衰!”
高老夫人淡淡一笑,算是揭过了这一页。
有多少年了?
太夫人的眼角垂垂潮湿,心底被一股情感涨满,却又无从宣泄。
此言一出,钟氏的神采微微一僵,垂眸不语。
她乃至已经将近健忘了,秦氏,曾经是多么值得高傲的姓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