牛车“吱哑”响着,载着桓家主仆四人,沿着县中最宽的那条石板路,往城门而去。
“郎君,这便归去么?”焚琴问道,小脸儿上还弥漫着饱食过后的红润,一副神完气足的模样。
漫不经心肠想着这些,他淡淡然地将眸光往米铺的方向扫了扫,便道:“待庄上的粮收上来后,本年便少卖一些罢。”
他的脑海中蓦地闪现出了一个肥胖的女子身形,淄衣草鞋,高挑温婉、端倪娟好。旋即,另一道身影便随之闪现,在那张年青而浅显的脸上,交叉着悲忿、痛苦以及猖獗的神情。
西风掠过,携来一股烧荒草的气味,微有些熏人,又含着一丝燥意。
除他以外,焚琴与阿谁管事倒是底子没闻声那一声轻响。他们只是同时感觉,大郎君身上的气味,俄然变得很……古怪。
牛车走得不快不慢,此时正路过一家颇大的米铺,那铺面归置得非常洁净整齐。
“我晓得了,这便归去。”他向那管事说道,停了停,又道:“你也跟车一起罢。”
那管事现在正坐在车辕上,从他的位置并听不见这边的对话。
这位苏先生,是桓子澄一个月前才寻访到的高人。
那管事进门后便向桓子澄施礼,恭声道:“大郎君,郎主请您快些归去,有客来访。”
有客?
幸亏这景象并未保持多久,很快地,桓子澄身上的气味便已散去,重又规复了平常的冷酷与冰冷。
桓子澄淡淡地想着,拂了拂袖袖。
比丘尼!
“嚓”,一声极微的声响,自桓子澄的袖中传了出来。
再者说,现在的桓家那里来的客?伶仃辽西十余载,不得君心、亲朋俱沓,有哪个吃饱了撑的跑来认桓家的门?
焚琴与哑奴皆已用罢了晚食,见桓子澄出来,便都站了起来。
见焚琴似机灵的小兽普通,眼睛鼓得溜圆,桓子澄的嘴角便勾了勾,停了一刻,方才叮咛:“何时苏先生返来了,立即报我。”
现在么,苏先生的用处,应当更大一些才是。
桓子澄的眸色动了动。
如果这个比丘尼恰是他想的那一个,那这事情便更加地风趣起来了。
那店伙点头哈腰地退了下去,不一时,便领着一个穿戴粗布蓝衫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,旋即便又躬着身子退了下去。
焚琴谨慎地缩在一旁,并不敢出声。
垂眸看向阿谁管事,桓子澄启唇问:“有客?从那边来?”语声中含着一股天然的冷意。
便在此时,忽听那雅间的门被人拍响,店伙的声音随后便传了出去:“桓大郎君,尊府的人寻来了,说是有事禀报。”那店伙操着一口不大标准的官话,语声非常恭谨。
以桓氏之名,再加几句似是而非的预言,便将这位宿世时横空出世的策画家收归门下,实在是轻易得很。
端坐不动的身形,冷若冰雪的神态,现在的桓子廓清楚并无非常,而阿谁管事却有了种巨崖当立、浩水盈面之感。他不自发地将身子又朝下弯了弯,一张脸几近便贴在了空中,语声更是微微发颤:“我……我听那比丘尼自称叫……叫……觉慧。”
焚琴觑着他的神采,晓得他这是要把人带出去发言的意义,便抢先上前拉开了门,对那店伙道:“晓得了,你带他过来罢。”
桓子澄“嗯”了一声,脚下未有涓滴停顿,迈动长腿独自往内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