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看我,我不常见水嬉,便点头,有人将话传出去,接着便再划了一艘大船,教坊中人在船舱内吹奏丝竹,演百戏的则在船面上耍了几次风趣,等靠近了,方听鼓乐齐鸣,声甚喧闹,有一男一女出来,先向我们施礼唱名,颂太后千秋万寿后,又听乐声一转,本来正戏开端:这船上有杆,杆上却不挂帆、旗,只荡着一根长绳,这一男一女走到杆前,男人托女子上去,沿着绳索爬了一阵,时而停下向外做腾跃状,时而又文雅一动,比及了上面,将绳拿在手上,甩了几个标致的绳花,那男人假作惶急,鄙人面左捞右舞,几次火线抓住绳尾,又沿着绳索上爬,那女子作出不肯的模样,各式禁止,一会将绳索甩动,连那男人也挂在绳上无根浮萍似的荡悠,叫人非常悬心,一会又自上而下地扔很多飞刀、木刺等物,那男人则手忙脚乱地避开,虽知是假,还是让我们心跳不已,如是者数次,那男人终究解除万难,靠近顶端,女子便丢弃绳索,与他徒手相拼——那杆甚高,又在船上随波而动,晃闲逛悠,看着吓人,上面只那么一点处所,又挤着两人,还在相互缠斗,忽地一人被推倒,顺着绳索倒着滑下去,最后一腿夹在绳末,头几近垂到船面,堪堪卡住,另一人却在上面卷着绳索扭捏,将一条绳带一小我如荡秋千普通在水面高低飞荡,那绳上之人却如何也不掉下去,晃了几次,俄然一手抓住旗杆,如猿猴般工致地攀了上去,反手把上面的人一推,那人一笑,自顶上扑通一下跃进了水里,我看得揪心,手不自发地捏紧,却顿时被一只暖和的手握住,转头一看,只见阿欢对我一笑,轻声道:“你一贯怯懦体虚,若看了惊骇,就不要看了。”
母亲方未几言,我与她用过一餐,将昨夜所见不解处一一拿来问她,母亲在我面上倒还耐烦,答了几句才要打发我走,却又有李旦、庐陵王妃等来问起居。
我和阿欢占着一局樗蒲,趁着我们两个换手时责怪道:“如何当着人这么靠近?叫人见了,不说我们两个要好,倒感觉我和睿哥有甚么——我不是不肯与他干系,只是怕如许反倒带累他和你。”
母亲一笑,似反复般又问:“听到了甚么?”
高延福听了,就向中间传话,那边水里的人只能起来,两人一道向母亲谢恩。这一艘船上的人丁中虽盛赞母亲之仁慈爱民,实在内心都还想看,见换了平常百戏、角抵等目,都是兴趣怏怏,幸亏母亲也懒得待在内里,领我们进了船舱,各开了几局双陆、樗蒲,看我们这些小辈耍着玩。
我笑道:“阿娘若情愿,儿就日日陪在阿娘身边,将阿娘统统伟绩都付诸纸笔,编辑《武太后实录》,觉得子孙榜样。”
她顺手一掷,掷出个“卢”来,低头看了眼局中便昂首对我笑:“那是天然——你输了,拿钱来。”
我对这宗教神怪之事颇不觉得然,碍着母亲,只能低头称是,刚要去夹那烤得焦黄流油的牛肉,抬目睹了母亲,便只倒了一碗酸笋火腿汤泡在饭里,多洒胡椒,热乎乎地将胃填饱,母亲明显是不喜我这粗糙吃法,瞥我一眼,道:“这是甚么新吃法,她们平时就这么打发你用饭?”
克日政务像是极多,母亲直议到中午,才放宰相们出去,又命人叫我到前面,不问来见的启事,倒先问我:“方才都听到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