孔颖达不能安座,起家拜道:“孔家安身儒学,家中后辈自幼苦读,绝非依仗先人功劳……”
“敢问祭酒大人,”钟意眉梢微挑,道:“倘若上书言事之人中呈现蛀虫,又该如何?”
钟意一怔:“甚么?”
天子也听出她这话别有深意,略微前倾了些:“愿闻其详。”
……
孔颖达干巴巴的笑:“居士好词锋。”
“不,居士说的对极了,”李政道:“跟我想的一样。”
那是钟意的第二个新婚夜,但她内心半分喜气也没有,既恨沈复无情,又恨李政无耻,见了李政也是冷脸,一句话也不肯同他说。
钟意并不看他,淡淡道:“我反而感觉,有些人享用的好处太多,叫人看不过眼。”
如果换了旁人,自说自话一段时候,脸上便会挂不住,讪讪停下,李政脸皮倒厚,见她不睬人,也自顾自说的欢畅。
短短半晌工夫,孔颖达额上竟生了汗,见钟意与秦王前后拜别,心中愈发忐忑:“陛下……”
钟意懒得再理睬他,回身走了,李政跟上去,再说甚么,她也一概不睬。
李政追出去时,钟意还没出太极殿门,见他过来,退到一旁去,让开了路。
他问:“你猜,父皇会如何措置孔颖达?”
李政又是一副混不吝的模样:“我偏不。”
李政倒不在乎,喝过合衾酒后,表示仆妇们退下,便凑上前去,低头亲吻她的唇。
孔子于中原确有功劳,任谁也没法否定,但再深再重的功劳,也有被耗损尽的时候,如何能够庇护后辈千余年之久?
钟意扭头就走。
钟意气急,掉头走了。
话未说完,他便顿住了。
钟意衷心奖饰:“陛下大德,乃万民之福。”
孔颖达顿时汗下:“这个……”
“以是朕也但愿,你能拿出些父老的气度来,不要小肚鸡肠,丢朕的脸。”天子面上笑意不退,语气暖和:“虚言作假,拉小辈下水这类上不得台面的事情,今后还是不要做了吧。”
“我是说至心话。”李政正了神采,躬身向她一礼:“居士有国士之才,便该以国士待之,此前多有冲犯,居士不要见怪。”
钟意起家称谢,伴同内侍退了出去。
伉俪一场,总归是有些情义的,钟意如许想,但是最后那杯毒酒,却给了她一记清脆的耳光,即便重生一世,也忘不掉那种痛。
连绵近千年,余荫未断,孔家何德何能!
“好阿意,”钟意气急,又要打他,李政顺势握住她手腕,低声哄道:“临时记下,留着明晚再打,好不好?”
钟意又道:“以何罪名措置?”
“六合君亲师,这是纲常,哪个天子不喜好?”钟意道:“即便孔家讨厌,陛下也会忍的。”
“祭酒,”钟意语气轻飘飘的道:“你怕是忘了,陛下即位之初赐赉你的爵位,便曲直阜县男。”
孔颖达心头一跳,略经迟疑,道:“周公,先祖心中最为尊崇钦慕之人,暮年乃至曾发‘甚矣吾衰也!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’的感慨。”
“我去问问朱骓如何样了,看能不能再要返来,”李政依依不舍道:“儿子养了那么多年,突然给了别人,有些舍不得。”
天子气笑了,手中茶盏顺势砸畴昔:“快滚!”
李政道:“如何?”
钟意悄悄听着,也不搭话,不知如何,竟想起宿世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