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时,汉兵遂出,未逾领,闽越王郢出兵距险。其弟馀善乃与相、宗族谋曰:“王以擅出兵击南越不请,故天子兵来诛。汉兵众强,即幸胜之,兵来益多,终灭国而止。今杀王以谢天子,天子听,罢兵,固国完;不听,乃力战;不堪,即亡入海。”皆曰:“善!”即鐆杀王,使使奉其头致大行。大行曰:“所为来者,诛王。今王头至,赔罪;不战而殒,利莫大焉。”乃以便宜案兵,告大农军,而使使奉王头驰报天子。诏罢两将兵,曰:“郢等首恶,独无诸孙繇君丑不与谋焉。”乃使中郎将立丑为越繇王,奉闽越先祭奠。馀善已杀郢,威地于国,百姓多属,窃自主为王,繇王不能制。上闻之,为馀善不敷答复师,曰:“馀善数与郢谋乱,而后首诛郢,师得不劳。”因立馀善为东越王,与繇王并处。
夏,四月,赦天下。
臣光曰:《易》曰:“师出以律,否臧凶。”言治众而不消法,无不凶也。李广之将,令大家自便。以广之材,如此焉可也;然不成觉得法。何则?其继者难也,况与之并时而为将乎!夫小人之情,乐于安肆而昧于近祸,彼既以程不识为滋扰而乐于从广,且将仇其上而不平。但是简易之害,非徒广军无以禁虏之匆急罢了也。故曰“兵事以严终”,为将者,亦严罢了矣。但是效程不识,虽无功,犹不败;效李广,鲜不覆亡哉!
夏,蒲月,大蝗。
秋,八月,有星孛于东方,长竟天。
蒲月,诏举贤能、文学,上亲策之。
匈奴来请和亲,天子下其议。大行王恢,燕人也,习胡事,议曰:“汉与匈奴和亲,率不过数岁,即复倍约;不如勿许,发兵击之。”韩安国曰:“匈奴迁徙鸟举,可贵而制,自上古不属为人。今汉行数千里与之争利,则人马罢乏;虏以全制其敝,此危道也。不如和亲。”群臣议者多附安国。因而上许和亲。
置五经博士。
秋,八月,广川惠王越、清河哀王乘皆薨,无后,国除。
黯为人,性倨少礼,面折,不能容人之过。时天子方招文学儒者,上曰:“吾欲如此。”黯对曰:“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义,何如欲效唐、虞之治乎!”上沉默,怒,变色而罢朝,公卿皆为黯惧。上退,谓摆布曰:“甚矣汲黯之戆也!”群臣或数黯,黯曰:“天子置公卿辅弼之臣,宁令从谀承意,陷主于不义乎?且已在其位,纵爱身,奈辱朝廷何!”黯多病,病且满三月;上常赐告者数,终不愈。最后病,庄助为请告。上曰:“汲黯何如人哉?”助曰:“使黯任职居官,无以逾人;然至其辅少主,守城深坚,招之不来,麾之不去,虽自谓贲、育,亦不能夺之矣。”上曰:“然,古有社稷之臣,至如黯,近之矣。”
东海太守濮阳汲黯为主爵都尉。始,黯为谒者,以严见惮。东越相攻,上使黯往视之;不至,至吴而还,报曰:“越人相攻,固其俗然,不敷以辱天子之使。”河内失火,延烧千馀家,上使黯往视之;还,报曰:“家人失火,屋比延烧,不敷忧也。臣过河南,河南贫人伤水旱万馀家,或父子相食,臣谨以便宜,持节发河南仓粟以振穷户。臣请归节,伏矫制之罪。”上贤而释之。其在东海,治官理民,好平静,择丞、史任之,责大指罢了,不苛小。黯多病,卧闺阁内不出。岁馀,东海大治,称之。上闻,召为主爵都尉,列于九卿。其治务在有为,引大抵,不拘文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