闽越王郢发兵击南越边邑,南越王守天子约,不敢擅发兵,令人上书告天子。因而天子多南越义,大为出兵,遣大行王恢出豫章,大农令韩安国出会稽,击闽越。
上使庄助谕意南粤。南粤王胡顿首曰:“天子乃为臣发兵讨闽越,死无以报德!”遣太子婴齐入宿卫,谓助曰:“国新被寇,使者行矣,胡方日夜装,入见天子。”助还,过淮南,上又使助谕淮南王安以讨越事,嘉答其意,安谢不及。助既去南越,南越大臣皆谏其王曰:“汉发兵诛郢,亦行以轰动南越。且先王昔言:‘事天子期无失礼。’要之,不成以说好语入见,则不得复归,亡国之势也。”因而胡称病,竟不入见。
不习南边地形者,多以越为人众兵强,能难边城。淮南天下之时,多为边吏,臣窃闻之,与中国异。限以高山,人迹绝,车道不通,六合以是隔外内也。其入中国,必下领水,领水之山峭峻,漂石破舟,不成以大船载粮食下也。越人欲为变,必先田馀干界中,积粮食,乃入,伐材治船。边城等待诚谨,越人有入伐材者,辄收捕,焚其积聚,虽百越,奈边城何!且越人绵力绵力,不能陆战,又无车骑、弓弩之用,但是不成入者,以保地险,而中国之人不耐其水土也。臣闻越甲卒不下数十万,以是入之,五倍乃足,輓车奉饷者不在此中。南边暑湿,近夏瘅热,透露水居,蝮蛇蠚生,疾痬多作,兵未血刃而病死者什二三,虽举越国而虏之,不敷以偿所亡。
东海太守濮阳汲黯为主爵都尉。始,黯为谒者,以严见惮。东越相攻,上使黯往视之;不至,至吴而还,报曰:“越人相攻,固其俗然,不敷以辱天子之使。”河内失火,延烧千馀家,上使黯往视之;还,报曰:“家人失火,屋比延烧,不敷忧也。臣过河南,河南贫人伤水旱万馀家,或父子相食,臣谨以便宜,持节发河南仓粟以振穷户。臣请归节,伏矫制之罪。”上贤而释之。其在东海,治官理民,好平静,择丞、史任之,责大指罢了,不苛小。黯多病,卧闺阁内不出。岁馀,东海大治,称之。上闻,召为主爵都尉,列于九卿。其治务在有为,引大抵,不拘文法。
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,屯云中;中尉程不识为车骑将军,屯雁门。六月,罢。广与不识俱以边太守将兵,驰名当时。广行无部伍、行陈,就善水草舍止,大家自便,不击刁斗以侵占,莫府省约文书;然亦远标兵,何尝遇害。程不识正部曲、行伍、营陈,击刁斗,士吏治军簿至明,军不得歇息;然亦何尝遇害。不识曰:“李广军极简易,然虏卒犯之,无以禁也。而其士卒亦佚乐,咸乐为之死。我军虽滋扰,然虏亦不得犯我。”然匈奴畏李广之略,士卒亦多乐从李广而苦程不识。
上又好自击熊、豕,驰逐野兽。司马相如上疏谏曰:“臣闻物有同类而殊能者,故力称乌获,捷言庆忌,勇期贲、育,臣之愚,窃觉得人诚有之,兽亦宜然。今陛下好陵阻险,射猛兽,卒然遇逸材之兽,骇不存之地,犯属车之清尘,舆不及还辕,人不暇施巧,虽有乌获、逄蒙之技,不得用,枯木朽株,尽难堪矣。是胡、越起于都门而羌、夷接轸也,岂不殆哉!虽万全而无患,然本非天子之所宜近也。宜夫清道而后行,中路而驰,犹时有衔橛之变,况乎涉丰草,骋丘虚,前无益兽之乐,而内无存变之意,其为害也不难矣。夫轻万乘之重不觉得安,乐出万有一危之涂觉得娱,臣窃为陛下不取。盖明者远见于未萌,而知者避危于无形,祸固多藏于隐微而发于人之所忽者也。故鄙谚曰:‘家累令媛,坐不垂堂。’此言虽小,能够谕大。”上善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