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仲春,江都易王非薨。
此二体者,安危之明要,贤主之一留意而深察也。
是岁,鲁共王馀、长沙定王发皆薨。
昔秦天子兼并战国,务胜不休,欲攻匈奴。李斯谏曰:‘不成。夫匈奴,无城郭之居,委积之守,迁徙鸟举,可贵而制也。轻兵深切,粮食必绝;踵粮以行,重不及事。得其地,不敷觉得利也;得其民,不成调而守也;胜必杀之,非民父母也;靡敝中国,快心匈奴,非长策也。’秦天子不听,遂使蒙恬将兵攻胡,辟地千里,以河为境。地固沮泽、咸卤,不生五谷。然后发天下丁男以守北河,暴兵露师十有馀年,死者不成胜数,终不能逾河而北,是岂人众不敷,兵革不备哉?其势不成也。又使天下蜚刍、啮輓粟,起于东陲、琅邪负海之郡,转输北河,率三十钟而致一石。男人疾耕,不敷于粮饷,女子纺绩,不敷于帷幕,百姓靡敝,孤寡老弱不能相养,门路死者相望,盖天下始畔秦也。
“夫匈奴可贵而制,非一世也;行盗侵驱,所觉得业也,本性当然。上及虞、夏、殷、周,固弗程督,禽兽畜之,不属为人。夫上不观虞、夏、殷、周之流,而下循近世之失,此臣之所大忧,百姓之所痛苦也。”
临菑人主父偃、严安,无终人徐乐,皆上书言事。
书奏,天子召见三人,谓曰:“公等皆安在,何相见之晚也!”皆拜为郎中。
元朔元年癸丑,公元前一二八年冬,十一月,诏曰:“朕深诏执事,兴廉举孝,庶几成风,绍休圣绪。夫十室之邑,必有忠信;三人并行,厥有我师。今或至阖郡而不荐一人,是化不下究,而积行之君子壅于上闻也。且进贤受上赏,蔽贤蒙显戮,古之道也。其议二千石不举者罪。”有司奏:“不举孝,不奉诏,当以不敬论;不察廉,不堪任也,当免。”奏可。
元朔二年甲寅,公元前一二七年冬,赐淮南王几杖,毋朝。
徐乐上书曰:臣闻天下之患,在于土崩,不在崩溃,古今一也。
严安上书曰:“今天下群众,用财侈糜,车马、衣裘、宫室,皆竞润色,调五声使有节族,杂五色使有文章,重五味方丈于前,以观欲天下。彼民之情,见美则愿之,是教民以侈也;侈而无节,则不成赡,民离本而徼末矣。末不成徒得,故缙绅者不惮为诈,带剑者夸杀人以矫夺,而世不知愧,是以犯法者众。臣愿为民轨制以防其淫,使贫富不相燿以和其心;心志定,则盗贼消,科罚少,阴阳和,万物蕃也。昔秦王意广心逸,欲威外洋,使蒙恬将兵以北攻胡,又使尉屠睢将楼船之士以攻越。当是时,秦祸北构于胡,南挂于越,宿兵于无用之地,进而不得退。行十馀年,丁男被甲,丁女转输,苦不聊生;自经于道树,死者相望。及秦天子崩,天下大畔,灭世绝祀,穷兵之祸也。故周失之弱,秦失之强,稳定之患也。今徇西夷,朝夜郎,降羌、僰,略薲州,建城邑,深切匈奴,燔其龙城,议者美之。此人臣之利,非天下之长策也。”
主父偃尤亲幸,一岁中凡四迁,为中大夫。大臣畏其口,赂遗累令媛。或谓偃曰:“太横矣!”偃曰:“吾生不五鼎食,死即五鼎烹耳!”
及至高天子,定天下,略地于边,闻匈奴聚于代谷以外而欲击之。御史成进谏曰:‘不成。夫匈奴之性,兽聚而鸟散,从之如搏影。今以陛下大德攻匈奴,臣窃危之。’高帝不听,遂北至于代谷,果有平城之围。高天子盖悔之甚,乃使刘敬往结和亲之约,然后天下忘兵戈之事。